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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那天,苏木的母亲,拉着准儿媳妇夏枯的手,问:“夏枯,你是哪月哪日,哪个时辰出生的?”
夏枯还不敢公开叫妈妈,低着头,搓着衣角子,说:“民国二年六月二十六日,辰时出生的。”
苏木的父亲,拿着苏木和夏枯两个人的生辰,打着飞脚,走到新河塅里的罗家边屋场,请算命先生合八字,并请他看一个拜堂的好日子。
罗跛子坐在竹椅子上,闭着眼睛,右手的中指,在左手的五个指头关节上点划着,然后睁开眼,说:“男的属龙,女的属鸡,鸡为凤,是真正的龙凤配呢。这么好的姻缘,可遇不可求,早点拜堂成亲吧。拜堂的日子里,定在十月初八,最适宜。”
苏木的父亲,屁颠屁颠,回到家里,喊老弟老弟嫂过来商量。麦冬的父亲,只晓得低头弯腰做农活,家里的事,全部由堂客们说了算数。
麦冬母亲说:“拜堂的日子,既然定好了,我们还商量什么,尽自己的力量,热热闹闹,好好操办吧。”
苏木的母亲说:“妹妹的话,正合我的心意。就这么定了。”
苏木家里,一字排开,四间土砖房。一间堂屋,堂屋左边,是茶火房,茶水房的左边,是苏木父母的歇房。堂屋左边,才苏木的歇房。
苏木的歇房里,原来安了五根弯弯曲曲的楼顶树,现在完成七根杉树,在杉树的下方,钉上一床篾织的晒垫子,算是吊好了顶。
墙壁上的土砖,先浇上一次水,将表层淋湿,石灰拌上细沙,打好底子,再刷上一道石灰浆,干了后,雪白雪白。
盘古大畲到茄子坳,历来不缺带小石子的荞麦沙土,这种土,黏性太强。苏木推着独轮车,一车车运回来,拌上石灰,拌匀称,将家里的地,重新铺过,浇上一点水,再用木制的地巴掌,拍紧拍紧。
麦冬走过来,抢过苏木的地巴掌,装模作样地拍着地板。苏木的母亲说:“你这个孩子,当真是凑热闹。你呀,快去西阳塅里添章屋场,找你的花朝仙子,紫苏姐姐去!”
麦冬说:“紫苏姐姐骂我是跟屁虫,不准我跟着她的影子转。”
苏木的母亲说:“傻瓜!你当真是个木脑壳,紫苏说的是反话,你听不懂吗?”
“紫苏姐姐的脑壳里,原来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呀。”麦冬说:“那我到添章屋场,找她去。”
麦冬母亲喊住儿子:“麦冬,你没有媒婆带着,茫然懵脑去找紫苏,当心你紫苏姐姐,拿根牢骚把子,把你赶出来呢。”
曾大老帽子和苏木,初六日,把拜堂日子的喜帖送过来,我大奶奶说:“哎呀,亲家那边,安排得那么紧,我们哪有时间给夏枯置办家具、蚊帐、被褥和衣服呢?紫苏,你赶紧去壶天麻纱塘,把你二姐银花、二姐夫空青、外甥木贼接下来。要你二姐夫空青,到双江口的乌云山,把你大哥茅根、你大嫂黄连和他们的儿子,喊回来。”
“吉祥寺姐姐家里,犁头嘴法坛里,半夏和天冬的彭家,洪家洲东来湾里,曲莲和方海的谢家,哪个去接?”我大爷爷问我大奶奶。
“老倌子,你是家长,你去接。你不能当甩手掌柜。”我大奶奶说。
“嫁女,当然是由你和茴香做主,我一个大男人,在里边掺和什么?”我大爷爷的理由,说出来,冠冕堂皇:“娶儿媳妇,才轮到我做主,好不好?”
我二爷爷说:“那三个地方,由我去。”
我二奶奶说:“嫂嫂,金花和常山,虽说与我们隔的不远,按道理,应该才接,才对吧?我去接吧。”
苏木家里,给我家的亲戚,每户一刀三四斤的带排骨的猪肉,一包放了糖的爆玉米花。送给我们家里的,是两个猪后腿腱子,大约有二十多斤。
到了初七日,我三姑母曲莲,拉着我四姑母半夏的手,双双走到我五姑母的闺房里,我大奶奶追过来,悄声问道:
“你们两姊妹,有不有双身了?”
双身是我们西阳塅里的土话,意思是不是怀孕了。
曲莲说:“娘,我有了两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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