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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眄裴皎然一眸,李休璟拽着她袖子。毫不费力地把她拖到了主位上,按着她坐下。自己则敛衣坐在案几上。
襕袍被李休璟扯的皱皱巴巴,裴皎然抬首睇向他,眼中泛过愠色。
“李虔渎职,而褚司户之罪可以按坐赃罪论处。”李休璟双手支于腿上,五指交叠撑着下巴,微微一笑,“无论怎么处置他们,最后结果都将牵涉到你我。所以我猜你根本没打算让御史查到多少证据。”
闻言裴皎然莞尔,语调悠扬懒散,“夏税的事,必须得做些手脚才行。褚司户是最好的人选,至于李虔么……我不想留他,就让他被御史捉到好了。”
褚司户尚有利用价值,可以留其一命。至于李虔一再而三的渎职不说,还涉及受贿。魏律中除规定问责主官外,还规定县令与僚佐之间需递相管辖,使其不敢为非。
“这样做太冒险了,监察御史也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你能保证,他们不是贾公闾派来调查你的眼线么?”李休璟满眼不赞同。
眉峰随着李休璟声音落下而蹙起。裴皎然屈指拨动着腰间蹀躞带上的饰物,仿佛在认真思考他话里的深意一样。
沉寂良久后,裴皎然双眸勾动。
“难道刺史有更好的办法?”
这回轮到李休璟皱眉。
“没有。”李休璟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凝于她面上,“只是你别忘了,李虔若是被御史问罪,你也有连带责任。轻则罚俸,重则贬官免官。”
听得最后四字,裴皎然轻叹,“我已写好了罪己书。”说罢她从袖间取出一张纸笺,递给李休璟,“此次是我举劾李虔,我只有失察之责,按律最多罚俸。”
展信阅毕。李休璟双唇微微一抿,将纸笺按原折痕叠好还给她。
“算了,你想做什么都行。但是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我,无论何时都不要把自己轻易置于险境。”李休璟握住她的手,眉眼舒展开,“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入耳只有烛火燃烧时的噼啪声,眼前人红色抹额下的眉眼一派温和。烛火虚渺间,裴皎然觉得她思绪飘到了那夜。指腹落在肩上时裹挟的热意,似乎还未散去。
因戎马多年,其肤如麦色。指上生了层薄茧,却也干净修长。
她原非热忱者,心宛如坚冰。便是借来烛阴所掌的天火,恐怕也难融其一分。此时她却有几分贪恋手中陌生的暖意。
见裴皎然如此,李休璟笑了笑。身子继续往前倾。将她抵于臂弯方寸间的同时,两唇也仅剩一厘之距。她亦饮了不少酒,酒香醇厚甘甜。他的目光在她额头上流连缓行,倏尔移向耳珠与鬓角,却没更近一步。直至门外传来叩门声,李休璟这才压抑住那抹意犹未尽,起身走向门口。
僵坐在主座上,裴皎然看着李休璟与门外的庶仆交涉,抬手给自己斟了盏酒。清冽的酒映出一双如黑沉深潭般的眸子,又似有无尽黑夜堕于此中,却得一派风烟俱净。
在李休璟转身时,裴皎然起身走向他。
二人于灯下相遇。
“我去找褚司户聊聊。”
“刚收到消息。独孤忱的使者出发了,朝中御史也在来的路上。”
互相点头,又移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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