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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天欲雪,才察觉已是腊月里了。
玄清用簸箕陷阱捕了只黄嫩肥鸡,佐以青红椒丝、黄酒作料,喂好上屉蒸着。李鬼手便令段灵儿坐在笼屉边上,借喷出来的蒸汽熏眼睛。
不过半个时辰,鸡的香味儿汩汩升腾,她肚子里馋虫被勾上来,摸索着要掀锅盖。
“别动。”赵献拍了下她手背,“烫熟你。”
“要,要吃鸡。”
“等一会儿,一会儿还有鱼。”
“献哥,”段灵儿咕咚咽了下口水,“鸡,想吃,现在就想吃。”
未几,玄清抱着柴回来,正见赵献把鸡腿举着,边吹边送到她嘴里,忙大喝一声,“住口!偷鸡贼!”
“接着,”赵献把鸡腿朝她嘴里一抛,转身一把抱住张牙舞爪的小玄清,段灵儿啊呜一口叼住鸡腿,口齿不清,“拦住他,献哥,你先拦住他,呼呼好烫。”
“你,你们太过分了!”玄清眼泪汪汪,“鸡腿和鱼眼是给师父留的!”
“不是还有一条腿么,给你师父留着。”
结果那晚,另一条鸡腿也毫无悬念地进了段灵儿的肚子,赵献喝一口温酒,默默朝玄清扬了扬拳头。
小孩委屈巴巴,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
“段姑娘尚未痊愈,”李鬼手道,“多进补也是应当。”
这话一出,段灵儿反倒有些脸热,默默放下了鸡胸脯。
赵献又提箸去挖鱼眼,送到她嘴里,“怎么不吃了,饱了么?”
段灵儿伸出三根手指,艰难晃了晃,“三,嗝,三分饱。”
“师父,”玄清几乎要哭了,“她,她就是个饭桶,徒儿饿了。”
“给你吃这个,”心虚地夹了一块,颤巍巍递过去,“你在长身体,别饿着了。”
玄清哇一声哭了,“我不吃鸡屁股!”
“我……我又看不见是啥。”
“你就是故意的!”
一大一小吵吵嚷嚷不可开交,你来我往,尽是尘世蓬勃的烟火气,赵献弯了弯嘴角,默默剔一块鱼腹上的细刺,李鬼手看在眼里,二人心照不宣地错开目光。
入夜哄着段灵儿睡了,赵献缓步走到院外。李鬼手蹲在廊檐上喝酒,瞧见他,信手扬了扬酒坛子。
赵献朝后错两步,略一矮身,右腿蹬住墙壁,一个鹞纵,无声无息地翻上屋顶,接过酒坛来灌了一口。
“想必圣上也看出来了,”李鬼手说,“段姑娘似乎失了一段记忆。”
赵献颔首,良久不语,又仰头去望月亮。
李鬼手接着说,“在以往病患恢复之中,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老臣自诩医术造诣颇深,却无法保证,能够令她完全想起那段记忆来。”
“有没有办法,”赵献低声道,“永远不要想起来……”
“圣上此话何意?”
“没甚,”赵献苦笑,“治罢。”
自怀中取出那枚陶埙,呜呜试音,埙声低沉悠扬,随着清冷夜风飘得很远,正是从军行最后一阕——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坐海风秋。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奈金闺万里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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