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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蓬头垢面一抓头发能抓到三只虱子的老光棍便是附近三十里周庄出了名的街溜子。
命格孤煞,父母早忘长啥样儿,族里吃绝户还来不及呢哪会管教他。
年轻时靠着胆大“心细”敢到坟地偷吃祭品,到各种庙里吃供品,趁着庙会热闹挤在人群里摸手摸钱,整日不务正业,在街面上游闲。
后来被人怂恿进京城里“谋业”,被盘踞街面多年的乞丐团伙趁夜下黑手,踢爆了子孙袋,吓得他一溜烟儿跑回周庄,再也不敢踏京城半步。
再后来索性把祖田卖光,自己跑到义庄里当守夜人一干就是二十余年。
现在义庄里除了庄主依靠祖传捻香手艺称大,便数他资历老称老二,断了人欲的他无欲则刚,故而剩下的几位守夜人不论年纪相差多少都喊他二爷。
“可是二爷?”那位年轻的守夜人性子死倔。
“别恁娘的可是,哪来那么些可是。省下的新香不是钱?你小子还想不想再跟白壁村的兰花儿滚草窝儿,你他娘的穷货连三尺花布都扯不起,还不用新香换钱扯上几条红头绳儿给兰花?”义庄的二爷恨铁不成钢地轻声骂道。
到了他这把年纪,这辈子就这样了,无儿无女,孑然一身,早把义庄当成家,把跟在自己身后的年轻小子狗儿当子侄。
万一自己身故,狗儿也能在寒食节给自己烧点纸钱供个山果。
“那?”狗儿依旧不放弃。
“闭嘴,把嘴嘬住,睡觉。”老光棍翻身给临铺的狗儿一个大黑脑勺。
停尸房里的油灯是不能熄的,须彻夜长明,又称长明灯。这灯油钱届时要算在领贵客的亲属身上的。
可吝啬的老庄主早测算得无比清楚,那油盏上的灯油亮燃一整夜会消耗多少,添的灯油掐着点在晨曦鸡鸣三声时刚好油尽。
要知道义庄里每月的油耗可是一笔大款子,“地主老财”家也没有余粮啊。
从这能精确计算出一盏油灯的油耗来推断老庄主吝啬到何等地步。
往日那些守夜人不慎损坏些器物也被狠狠地扣除大半工钱。
没错,在义庄的守夜人是有工钱拿的,旧例是每月三钱银子,遇上些豪绰的贵客亲人,外快也能得个碎银几两,日积月累下来可是一桩不菲的款子。
这种赏银,老庄主不能“横刀夺爱”,毕竟同为捞阴门的“同道中人”,欺人太甚的话容易招惹不可知的祸端。
此乃大忌讳。
故而吝啬的老庄主平日里没少在那些守夜人身上剥削工钱,日积月累也积攒到两房小妾,可惜都不争气啊,至今没抱到大胖儿子。
义庄的守夜人再得钱“容易”也是拿命换的,要不然人人都能来义庄混口饭吃了,京城外城的大街小巷咋还那么多衣衫褴褛的乞丐窝着?
八字不硬,进不来端不起这碗饭。即使八字够硬,命格带煞又如何?那还有意外呢。
义庄这种邪性地儿出个意外死个守夜人再正常不过。
麻子进的乙丑号房,崔二进的旁边丁卯号房。
贵客数目相当,均为四位。
乙丑房的四位贵客其中有两位是“久居”,一位刚好今晚过头七,一位挺尸五天,剩下的俱是新尸,昨天收尸队送来的街头冻尸。
丁卯号房的四位贵客皆是附近村子送来的,有无疾而终的老人,有难产而死的孕妇,还有两位收尸队送来的街头冻尸,来源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乞丐。
冬夜够寒澈,一推门,肉眼可见的寒气从房里涌出,嗯,停尸房要比外面还寒冷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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