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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石欀头也不在了,胡承荫只觉得悲伤。
此时一个身穿旗袍的阔太太用带着蕾丝手套的手在胡承荫眼前晃了晃:
“拉车的,走吗?”
刚刚还在胡思乱想的胡承荫一时间有些恍惚,回过神来,胡承荫赶忙说自己只是替别人看车,那人方便去了,等一会儿就回来。
那阔太太啧了一声,白了他一眼,颇为不耐烦。
恰巧此时一个车夫经过,眼疾手快地截了胡儿,拉上阔太太就跑远了。
看着那车夫拉着阔太太远去的背影,胡承荫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被当成拉洋车的车夫了,想到此处,便忍不住笑了,摸了摸自己的头。
两个多月前他还是光头,如今头发已经长了寸把长了。
刚刚尿急的车夫舒坦之后小跑回来,对刚刚丢了生意的事儿一无所知,笑呵呵地跟胡承荫道了谢,拉着空车讨生活去了。
吃饱喝足,胡承荫带着马春福和小江一起去澡堂洗了澡,在走廊的更衣室里有一面大镜子,胡承荫脱光了衣物站在镜子前。
虽然镜面的水银已有些斑驳,可胡承荫还是被镜中的自己下了一跳。
只是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胡承荫似乎完全变了另外一个人。
他曾经白皙的皮肤如今呈现出颓败的灰黄,长期的营养不良使他的胸膛肋骨根根分明,肚子深深凹陷,仅剩下了一层皮。浑身上下都是因为背塃在窝路里撞的细小伤痕,手脚的指甲里满是黑色的污垢,因为许久不穿鞋,穿上原来的鞋子竟让他感到有些不适应。
胡承荫摸了摸自己的肋骨,镜中人也摸了摸肋骨。
胡承荫哑然失笑,镜中人便也苦涩地笑了。
难怪街边那阔太太会把他当成拉洋车的,如今连他也认不出自己来。
出了澡堂子,胡承荫带着老老小小一起去镜中天的理发店理了发,还带他们去“恒昌号”买了新衣裳,这都是石欀头曾经为他做过的事。
店里的伙计不厌其烦地给他们试着各种面料和款式的成衣,走出店门的时候,每人一身簇新又时髦的装扮,完美地融入了这富丽的街景。
“阿青,你怎么也不给自己也置办一身儿?你看你身上这衣裳都旧成什么样儿了?”
胡承荫笑着摇了摇头。
“我是学生,这种衣服我们学校里是不兴穿的。”
马春福撇了撇嘴:
“你们学校规矩还真多啊,这衣服多好看,怎么不兴穿?”
“马大哥,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吗?想去哪儿啊?”
“我打算好啦,回老家!我已经问过朱伯了,他说他年纪大了,去哪里都无所谓,小江和二贵也早就没有家了。我琢磨着,那就先回我的老家石屏吧!自打我离开石屏,我就对自己说,不给大哥、二哥报仇,我决不回老家!如今已经十几年了,终于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临行前,胡承荫又带着大伙儿去了个旧县城最有名的荣泰糕饼庄,店内甜香四溢,小江和二贵忍不住直流口水。胡承荫买了店里最有名的鸡蛋糕、萨其马和五香牛肉,每一样买了两份,店家用油纸悉心包好,再用麻绳捆成两提。
出了荣泰糕饼庄,胡承荫拎着两提糕点,一行人一起出了城,直奔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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