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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散人伸手示意,却是没人理会,气得一摔袍袖,独自冲着破败空寂的院子郁闷不已。片刻之后,他拈着胡须,自语道:“那小子浪荡多年,名声不佳,且家仇未报,难免俗人俗念啊!倒也急不来……”
前院的野草已被除尽,倒塌的砖石瓦砾清理一空,东侧的墙角下竖着破旧的兵器架子,并收拾了一个角落当成马厩,西侧的水井边则是摆放着水桶扫把,而收拾出来的几间屋子,也点燃了灯烛。曾荒寂破落的所在,多了几分生机。尤其是院子当间点燃了落叶与枯枝,熊熊的火光将四下里照的通亮。十余个兵汉则是围坐四周,烤着肉食,饮着烈酒,说笑声不绝于耳。
众人见到无咎到来,起身相迎。
无咎也不客套,跟着围坐在火堆旁,摆手婉拒了烈酒,抓起一块羊肉啃食起来。
宝锋坐在一旁,趁机引荐:“这是刀旗、马战铁与吕三,同为破阵营的兵头,余下的诸位,也都是破阵营的老兄弟!”
无咎与这群兵汉也不陌生,点头致意。
宝锋又道:“大伙儿听说公子归来,真是百感交集呀,恰逢革职,便投奔而来……”
无咎的眼光掠过四周一个个粗莽的汉子,迎来一张张由衷喜悦的笑脸,他摇了摇头说道:“多谢诸位大哥不忘旧情,小弟铭感五内,奈何落魄如此,实在不好多加连累,且将少典殿下送来的金银之物分了,各自回家过日子!”
“公子,我兄弟并非为了钱财而来……”
“我等只会冲锋陷阵,回到家中又该如何过活……”
“就是啊!老子几日不砍人,吃饭都不香……”
“公子莫非嫌弃我等无用?倒不打紧,城外还有数百号兄弟呢……”
无咎话音未落,顿时惹来一阵叫嚷声,他放下手里的肉骨头,回首看了眼身后走来的祁散人,咂巴下嘴说道:“小弟如今自身难保,实在担负不起诸位的厚爱……”
宝锋冲着众人骂了声没规矩,待四下稍静,分说道:“两个多月之后,王庭即将兴兵讨伐始州国。许是用人之际,各处差事的老兄弟均遭革职,据说是少典殿下的主张,要重建公孙旗下的破阵营。我等郁闷数年,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立志追随公子再上沙场,好歹为了家人挣下几分功名与活命的本钱……”他说到此处,竟是抬手一挥,随同在场的汉子们站起身来,躬身抱拳齐声道:“恳请不弃,誓死效命!”
无咎看着眼前一个个粗莽的兵汉,坐着没动,神情有些冷峻,眼光随着篝火的跳动在默默闪烁。
祁散人像是在袖手旁观,却不忘出声提醒:“公孙公子,莫拿人命当儿戏。该何去何从,还须三思而后行啊!”
无咎的眉梢抽搐着,默然片刻,将手中的骨头丢进火堆,鼻端顿时传来一阵骨肉烧灼的气味。他慢慢站起身来,轻声说道:“诸位大哥早些安歇……”言罢,他转身越过祁散人独自走向后院。
宝锋等众人松了口气,忙齐声应诺。
祁散人则是叹息一声,随后追向后院,并跟着某人进了屋子,抬手施展法力屏蔽四周,禁不住出声埋怨:“一切均是少典的设计,果不其然呐!我早便知晓他的野心,故才寻了借口前来帮你指点迷津,谁料你却心甘情愿上当,难道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对你来说便那么的难以割舍……”
无咎背对着面向破窗,昂着头默不作声。
祁散人盘膝坐在榻上,犹自感慨不已:“富贵荣华一场梦,争来争去都成空,古今多少君王冢,尽作荒丘伴冷风……”
“那又如何?”
无咎猛然转过身来,再无之前的深沉冷峻,而是带着几分狰狞嘶声大吼:“家仇难报,门庭败落,身为人子,岂能无动于衷?乱世当道,群雄争锋,身为男儿,谁不想金戈铁马博取功名?还有诸多兵汉以身家性命相托,又该如何拒绝?”
祁散人身子后仰,瞪眼道:“与我老人家说话,缘何这般大声……”他这还是头回见到无咎耍横,错愕之余,又忍不住叹道:“俗人俗念……”
无咎叫嚣过后,郁闷稍缓,抬脚坐在榻上,“啪”的一声抚平衣摆,兀自愤愤难抑:“更何况我人在红尘,便注定逃不出红尘的恩怨情仇。正如你个老道早已远离灵霞山,却又何曾放下仙门的纷争?”
祁散人沉吟着,自言自语道:“你之苦衷,人之常情……”而他又连忙摇头,分辨道:“彼此不同,境界迥异啊!你争的是红尘虚名,而老朽则是顾及天下苍生!”
无咎的鼻子里哼了一声,很是不以为然。
祁散人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争辩,却又耐着性子,循序善诱道:“你可知晓你身上的九星剑真正来历?你可知晓为何有人对九星剑念念不忘?你可知晓神洲之外的种种……”
无咎想都不想,脱口答道:“我不想知道!”
祁散人神色一僵,无奈道:“你这小子,缘何这般固执呢?”
无咎剑眉一挑,沉声道:“我只想洗刷屈辱,报仇雪恨,纵是天塌下来,也要等我了结这段往事!”
祁散人默然片刻,不再争执,似有安慰,又禁不住苦涩自语:“这天啊,谁知道会不会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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