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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街因多是坐落的吴家铺子,寻常来的多也都是文人墨客,但凡是读书之人,品性也大多良好,遂这条街也偷摸拐骗之事比其他地方要少些,只是今日却不想被遇到了。
姚肆正在为难裘霁送她的琥珀,却听掌柜的厉呵一声,回头只见卫札身影一闪就消失在门外,她着急的往裘霁腰间看去:“钱被偷了?快去追啊。”说着就一扭身往外跑去。
裘霁拉她不及,幸而姚肆出门已经看不到卫札的影,一时不知该往左还是往右追去,她扭头郁闷道:“被偷了多少?”这大少爷,出门在外不会随随便便就带几百两在身吧,那可不得心疼死了。
“不足一两。”裘霁嘴角微微抿了抿。
幸好不多,姚肆拍了拍胸脯,现在追只怕是追不上了,只盼卫札身手敏捷一些,他好歹是个练家子,不至于连个小偷都抓不住吧,若是真让那偷儿跑了,她势必得好好洗刷卫札一番了。
裘霁绕过姚肆下了台阶道:“走吧。”
“去哪儿?不等着?”姚肆虽然不解,却还是跟上了裘霁的脚步。
裘霁一面朝左带路,一面道:“那小偷穿的麻衣是朝廷近日发的赈灾衣物,他定是从难民所出来的。”
姚肆恍然,她适才背对着门口并未看到小偷是何模样,不过听到是难民所的,又不禁唏嘘,虽早知难民已经在内城造成了一定的治安问题,却不想自己倒真的遇到了。
“这几月来难民的处理问题一直困扰着廖京兆,人数之多又是都城,总不好直接将人撵了出去,否则定是要让天下人心寒的,可这厢出了政策,那厢传了出去,周边的难民的涌入就越发的多了,今夏这个难民的事儿,恐是朝堂里最头疼的。”姚肆喃喃道。
裘霁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廖京兆已经递了折子,提议让各城人户捐衣物,大户及乡绅等捐田地,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他这法子倒也让他树敌不少,想来也是被逼急了没得法儿。”
姚肆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她当然知道廖唯章此计一提,势必要惹来众多不满。
单一句话,他是于公,想要解决难民问题是好的,可旁人尤其是因此事而利益受害之人,却未必有那个胸襟不去怪他。
征田一事,定要与户部周旋,捐衣建房一事,又得与工部周旋。就算梁子不结下,廖唯章也难免要被别人盯紧些,此后若是行差踏错半步,恐也要被人参上一本的。
不仅如此,那捐衣建功绩碑一事,更容易出岔子,若是哪州哪县行了歪风气强行搜刮民脂民膏,不仅会造成民怨,传到京中更是廖唯章之过失,届时工部户部这两部,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姚肆想到日后的种种可能,内心波澜毫无,廖唯章虽与她无仇,可丘盏之死却与他有莫大联系,虽他也只是听命行事,但姚肆却没法儿全不怪他。
她怎能忘了丘盏,没一刻忘记,她只不过是还没有那个能耐去替丘盏报仇讨公道罢了。
但她有的是时间,她不急,这次给廖唯章献计,虽存了报复一二的心思,但她也并未真的想让廖唯章不好过,顶多日后会多些麻烦,如此足以,她真正要找的算账之人,此时此刻正高高在上的坐着。
*
因已经知晓小偷是朝着难民所去的,二人坐着马车直接去了难民所,行了约莫两刻钟就过了外城边缘,又行了两刻钟,终是到了难民所。
姚肆还不曾来过这里,乌压压的一片人,穿着清一色的麻布衣,一个个面目黝黑,因前些天下过雨的缘故,地面泥泞不堪,有的人穿着草鞋,有的人草鞋都无,那一双双脚踩在泥泞里,满腿都是污垢。
有妇人抱着孩子坐在一堆,姚肆依稀可以看到破碗里面略显黝黑的水,也不知是泥水还是雨水,天气本就炎热,妇人一个个渴的嘴巴气泡掉皮,却连一碗污黑的水都不舍得喝,而是一点一点的喂给怀里的孩子。
远处的林子传来嘿呦嘿呦的声音,却是一群男人在挥着斧头砍树,这里是难得的一处平原,上面已经建了不少木头棚子,只是却不遮风也不挡雨。
鼻翼间时刻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刺鼻味道,还能听到不少苍蝇嗡嗡叫声,这些难民,吃喝拉撒都在这里,加之天气炎热无比,此地自然浑浊不堪。
姚肆轻微的叹了口气,“要不算了吧,活着不易,没得谁乐意去偷,定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
“若是走投无路,那点银子也不够,若是找着人了,还能帮衬些。”裘霁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见到有一处人围的最多,一面抬脚往那边走,一面对姚肆道:“你跟着我。”
周围的难民已经将视线全落在她与裘霁身上,更有人已经站起来意图围过来,那远处被围住的,恐怕就是卫札了。姚肆赶紧跟在裘霁身后。
见又有人过来,围成几圈的难民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姚肆看到卫札站在一处木棚外面,里面隐隐有吸鼻子哽咽的声音。
她偏头一看,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跪在一个妇人跟前,那妇人闭目一动不动的躺着,孩子拿着黑漆漆的布巾,蘸着一碗已经乌漆墨黑的水给妇人擦拭着脸颊和手臂。
卫札回头冲二人摇了摇头,姚肆再看了一眼那孩子,虽然眼泪跟豆子似的不停往下落,却也没有哭出声儿,周围人都默默的站着一句话不说,闷热的空气里只听得到扰人清净的苍蝇蚊子声。
卫札走了出来,与裘霁和姚肆道:“来的时候已经断气了,害了病没钱治。。。。。。”
这样的环境下,怎么是人活的。姚肆看了一眼周围,又看了看裘霁,三人一同走了出来。
待走出那浑浊之地老远,姚肆晕沉沉的头才清醒了些,她知道难民问题严重,却不知是这般景象。这外城与内城仅一线之隔,却差之十万八千里。
头顶的烈日炎炎晒着,马儿也热的不停喘气儿,姚肆坐在马车内发着呆。
裘霁将窗子打开,一丝凉风吹了进来,姚肆舒服的闭了闭眼,片刻后再睁开,眼里已经是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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