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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一哭,可是让马越吓坏了,到底出了多大的事情才能让这个一直以来坚毅示人的孩子这么委屈?他根本想不到是因为父子关系的事情,他只以为是家里出了太大的变故才成了如此这般。
“阿父,阿父不要我了。”
四年为父征战,四年刀光剑影,四年的众星捧月,一夜之间在那个巴掌之下打碎了马关于马氏猛虎的全部幻想,他永远都不是父亲心中的狮儿,自尊心被凶狠地捧到天上,却又再一次追在地上被泥土沾湿,被泪水打碎。
两个月的颠沛流离,骏马死在成群的流民口中,两个月的饥寒交迫,两个月的胆战心惊,终于在见到马越的瞬间得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阿父不要我了!”
“没事孩子,孩子别哭。”马越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的尊卑长幼,他习惯于称呼一个只比自己小几岁身材体量与自己一般的青年唤作孩子,马如今长得太威武了,个子只比自己低上一点,一身健美的肌肉裹在皮袄里蕴藏着虎豹的力量,一双剑眉斜插入鬓,哭泣中桀骜的眼睛像弯月一般勾着充满了魅力,看着马,马越几乎觉得在与几年前的自己照镜子一般,没了眉骨上的疤痕,看上去真是玉树临风,英俊极了。
儿子长大了。
看着马,马越心里就有一种‘儿子长大了’的感觉,马真的就像儿子一样,是他看着长大的,无论成年后的马多么健壮,多么威武,可在他心里仍旧是多年前秋日的黄昏中,打拳不带弯儿的金孩童。
“出了什么事,别瞎说,大哥怎么会不要我的小儿呢?别急,你先给三叔说说怎么回事,大不了我回家找大哥吵架去,好了,先别哭,来给叔父说,怎么回事。”
马越拉着马在柳树下盘坐,招呼刘二郎取些吃的东西,对鲍出招了招手,示意他自行安排府里的事情不用管自己,这才盘腿在马面前坐好,问道:“来,咱爷俩聊聊天,是出了什么事情?”
马好不容易平复情绪,抽噎着抹了一把眼睛,这才低头说道:“我杀人,阿父当着全军要把我军法惩办。”
说出这话的时候,马腿上都绷直了,像一只受惊的小兽一般,他的长矛是他仅剩的财富,就靠在自己的背后。他害怕极了,他听人说,自己三叔最是正直,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他不知道自己当着三叔的面说出杀人这样的事情,三叔还会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对自己那么亲热,毕竟他们中间隔着那么多年,谁会永远保护他呢?所以骏马没了,他走的越来越慢,越想越害怕,到了京兆府门口的时候几乎害怕得不敢进来,被守门那个姓鲍的汉子以为是杀手。他想清楚了,如果三叔也责骂惩罚自己的话,他就……他就杀出去!没有人能正面挡下他的枪矛,就算这个世界都不要他了,还有他的长矛,武器最是忠诚,即便是身陷敌阵的时候都没有背叛过他,没有任何人能像长矛一样,永远陪着他,如果要离开,只要他还有长矛,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这天下依然没人能挡住他!
“唉。”马越看着面前像死了母狼的崽子一般的马叹了口气,想伸手去抚慰他,又怕惊吓到他,曾几何时他能想到马家人会被吓成这个样子?他摇了摇头,伸出的手臂在空中顿了顿,最终还是轻轻地落在马的肩膀上。
他不知道马心里像乱麻一般地撕来扯去,衡量着目力所及的府门中每个人的战力,盘算着自己与战矛能否冲杀出去的问题。马越只是觉得自己的侄儿被吓坏了,眼神中惊惧的委屈与疲惫的坚定混在一起,像是饿极了的狼。
“傻孩子,我是你叔父,我们是一家人,你做了再坏的事情,叔父都是要保护你的,从你踏入府门的那一瞬。”马越返身指着京兆府的门口,坚定不移地说道:“你安全了孩子,就算你得罪了全天下,有叔父在,没有谁能伤得了你,不用害怕,你安全了。”
一句话,马瞪大了眼睛。
马越覆在马肩头的手时刻感受着侄子身躯细微的震颤,直到他终于变得平和。刘仲端来一些吃食,马越看着马风卷残云般地吃得精光,把他送到客房里盖上被子,青年的执拗他也了解,马就是睡觉,都要抱着那杆带着锈迹斑斑的铁矛,他拽不走。
好像铁矛才是唯一能让他感到安全的兄弟。
直到马睡着,看着弯长的睫毛在睡梦中不住的颤动,健壮的身躯像小猫一般盘在铁矛上瑟瑟抖,马越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马家的大儿子,到底受了多少的委屈?
从七封各地的信件中,他找到了来自凉州的信,署名马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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