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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昂已经当了13年的大团长,步入人生暮年的他不高也不矮,戴着一顶白色的法官式假发,黑色的眼睛微微显得浑浊,脸色也略显苍白,松弛的下巴和嘴唇上的胡须刮得干干净净,隐隐约约能看清楚额头上的皱纹和鼻子周围法令纹。简单的说这是一张因为过度操劳而显得老态脸。
罗昂端坐在厚重的红木办公桌后面,右手捻着一只鹅毛笔,左手按着一份文件,他笔走龙蛇的在上面签署了花体的签名,然后重重的按上大团长的印信。这时他才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等候的萨里耶尼一眼。
对萨里耶尼来说这一眼包含了很多讯息,他品味出了失望、不满、烦躁等等一系列的负面情绪。眼见如此,这位之前已经苦等半个钟头的书记长不由得更加忐忑,他的一切都是罗昂给的,如果大团长不高兴分分钟就能让他回家种田。
萨里耶尼的不安被罗昂看在了眼里,平心而论他还是愿意抬举自己的这个老乡的。不然也不会将书记长这个位置送给萨里耶尼。但是萨里耶尼的表现无疑是让他不满意的——太死板、太守旧也太贪婪。
死板和守旧意味着萨里耶尼根本无法适应新变化,而当前的时代无疑又是日新月异,这意味着萨里耶尼怎么看都是不合时宜的。不过书记长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职务,只要对大团长忠诚就足够了。
罗昂不怀疑萨里耶尼的忠诚,但是萨里耶尼的贪婪却让这份忠诚打了折扣,倒不是说萨里耶尼贪污受贿中饱私囊,这位对金钱的渴望倒是不强烈,他更渴望的是名利和权力。
罗昂知道萨里耶尼对大团长的位置很有想法,大有做他的继承人的意思,所以在平日里不断地逢迎他不断地试图去染指权力,喜欢对一些具体事务指手画脚,有时候不乏拿着鸡毛当令箭。
这就让罗昂不高兴了,他认为萨里耶尼的能力不足以胜任大团长的职务,其能力顶多也就是做个书记长,让他做大司令官或者大元帅都是决不能胜任的。这样的水平不老老实实的做人做事,反而浮躁的上蹿下跳去试图染指超出其能力的地位,怎么看都属于作死。尤其是这次的事儿,竟然牵涉到了教宗以及两位红衣主教,怎么看都是弱智。
罗昂确实不喜欢处处限制他的大修士长,克洛维的存在确实让他难受,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想要做掉克洛维。深谙政治的他太清楚政治平衡的重要性,做掉克洛维无疑将击碎骑士团宝贵的平衡。
罗昂很清楚拉方索后面的那位红衣主教是什么货色,这位出身于洛林的枢机主教虽然名义上是法国人,但是背地里却同神圣罗马帝国眉来眼去,不客气地说这就是个典型的骑墙份子。而作为一个热爱法国的骑士,罗昂很讨厌那一位的两面三刀,更何况那一位还将黑手伸入他的势力范围,这是绝不能接受的。
罗昂可不想参合进教廷内部的权力斗争,更不想支持一个两面三刀的家伙去谋求下一任教宗之位。而萨里耶尼这个蠢货竟然傻乎乎的就上钩了,这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罗昂也懒得跟这个头脑不太灵光的心腹废话,直接了当的进入了正题:“德。拉方索许诺了你什么?”
萨里耶尼此时心中是惴惴不安,他有心撒谎吧,但只要一看见罗昂那咄咄逼人的双眸就软了半截,只能支支吾吾的将事情从头到尾详说了一遍。
“哼!”
罗昂发出了轻蔑的声音,愈发地觉得自己的书记长智商需要充值了,这位根本就没有搞清楚搅和进了什么样的事情。拉方索有红衣主教撑腰不假,但是克洛维就是好相与的?那一位背后至少站着一位红衣主教,甚至据说教宗陛下对其也是期望甚高,靠这么点小把柄就想去扳倒人家,只能说太蠢。
“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以后也不要跟拉方索接触,到此为止!”
萨里耶尼很是惊讶更是不解,他不明白罗昂为什么不乘胜追击,明明这回是卢比尼有错在先,包庇了无法无天的约书亚还打了拉方索,怎么也应该治罪吧?可罗昂却说到此为止,这不是错失良机吗?
“阁下,我认为……”
罗昂不耐烦了,他瞪了萨里耶尼一眼,再次警告道:“我说了,到此为止,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萨里耶尼愤愤地走出了罗昂的办公室,他根本不明白罗昂的心思。只有罗昂才知道这一次事件的根本原因是教宗和神圣罗马帝国的又一次撕逼。自打约瑟夫二世颁布了《宽容法令》之后,庇护六世所代表的教廷就跟神圣罗马帝国关系空前紧张,教廷是不断地在敲打约瑟夫二世,希望其收回成命。但是约瑟夫二世显然不吃那一套,时不时的也反击教廷撕下逼。这一次在骑士团搞事,显然就是约瑟夫二世指使那一位墙头草红衣主教做的。
罗昂不想参合这个破事,更不愿意公然跟教廷对抗,他的选择是干脆利落的置身事外。还不过这一番苦心是萨里耶尼所不了解的,这个蠢货是相当的不满意但是又没有办法,罗昂的话已经说死了,如果他不知死活的继续参合,恐怕不会有好结果。
可以想象缠着一身绷带的拉方索听到这个消息时是多么的愤怒,他的亲亲好教父可是许诺了他,只要能搞掉克洛维就给一个主教的职务,此外还有约瑟夫二世给予的金橙橙的小可爱作为感谢。这才是拉方索如此热心的根本原因。
可谁能想到罗昂根本就不帮忙,而没有罗昂和法国骑士的帮助,光凭他拉方索一个人哪里是克洛维的对手。更让拉方索生气的是,他还被克洛维打了一顿,这可是奇耻大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和耻辱竟然没办法报复,你说他咽的下这口气吗?说不得拉方索又要给自己的教父写信,他只能寄希望于教父能给他主持公道了。
在拉方索纷纷的打小报告时,克洛维同约书亚又进行了一次深入的对话:
克洛维摸了摸约书亚的后脑勺,说道:“事情已经结束了,德。拉方索已经受到了惩罚,今后好好的去上学。”
事情被解决约书亚也很高兴,不过他更关心拉方索会受到什么惩罚,是驱逐出骑士团还是剥夺他的神职呢?
克洛维看了看一脸希冀之色的约书亚,叹道:“德。拉方索将受到内部警告,并罚俸三个月。”
“这也太轻了吧!”约书亚愤怒的撑起身子,大声嚷嚷道:“我都快被打死了,他却仅仅只是被警告一下扣几个月工资,还有没有公平正义了!”
克洛维给了约书亚后脑勺一个暴栗,教训道:“要不是看你和卡斯德尔莫被打得这么惨,监察长阁下恐怕还要追究你亵渎福音的罪名。现在已经是法外开恩,再说德。拉方索怎么也是贵族也是你的校长,他有权力惩戒你,这一回是太过分了,否则他根本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约书亚算是听明白了,因为身份地位的差距,他被打纯属活该,只要不被打死,德。拉方索就不需要负重大法律责任。相反,因为他人微言轻只要稍稍出格一点点,那就是大逆不道。
这让约书亚非常的生气,他气鼓鼓地问道:“贵族了不起?贵族犯错误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爷爷,您不是一直说在天父面前人人平等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平等?”
克洛维为之愕然,这个问题他还真不好回答。就他个人而言教育孩子们的时候肯定强调主的博爱,说人人在主面前都是平等的。可是这不过是信仰而已,真实的社会跟信仰差距颇大,社会是有等级的,高等级的必然比低等级的享有特权。这也就造成了并不是人人平等。
现在他更希望教给约书亚的是前者,后者他真不想现在就谈,而偏偏的约书亚就提起了这个话头,这让老头很有些无奈。
良久克洛维长叹一声:“我希望你尊重每一个人,尊重他们的权力,可惜的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领悟这一点。我的孩子,我只能告诉你,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要去管别人。切记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病床上的约书亚撇撇嘴,他不喜欢克洛维的解释,有些人天然的就不懂尊重别人,甚至还要想方设法的钻空子占便宜,对于这样的人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所欲为?
约书亚觉得规矩就是规矩,如果一条规矩压迫多数人只对少数人有利,那这样的规矩就不应该存在。如果总是有人搞特殊占便宜,那这个社会就不会有任何人遵守规矩了。
所以约书亚坚持认为对拉方索的处罚实在太轻了,这不足以让那个变态汲取任何教训,他约书亚是有克洛维做靠山,不怕拉方索,但那些没有靠山的普通人呢?当拉方索对这些普通人施以铁拳的时候,他们怎么办?难道就在心里头祈祷上帝派遣救世主来拯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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