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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温和的阳光悄悄爬上屋顶,将沉睡着的万物唤醒。
负手檐下,王中孤微闭双眼,感受着那一缕温暖慢慢爬上额头的过程,神情非常松驰,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但他就应该紧张,应该在乎,因为,昨夜,他的儿子已结束掉两年的闭关,因为,此刻,他的儿子正呆在那王家的禁地,要把他二十多年的努力破坏。
持续了十多年的父子之争,今日已将有结果出现,缠绕王家数千年的诡异预言,已必须要当家主作出决断…但,根本连现场也不出现,王中孤就只是默默的站在这里,听晨起鸟鸣,晒着初升的太阳。
“家主。”
垂手而入,是在王思千那边伺候的家人,几乎都带着困惑的神色,他们开始向王中孤一一禀报。
“今天早上,少爷起的特别早,天不亮就起来了。”
“少爷一向穿衣服都很随便的,可今天特别认真,从头巾整到鞋子,弄了很长时间。”
微微点头,王中孤开口询问:最后,王思千是否幅巾方履,打扮得严谨异常,才肯出门?
“对,而且不光这样,少爷出门的时候,竟然踱得是四方步,走得很慢,一点都不像他。”
“出门后,少爷首先去了祠堂,很认真的行了礼节。”
“然后,他到书房去了。”
若有所思,王中孤并没问王思千读什么书,只是问了书案的布置。
“几正器整么…那以后你们就省事了。”
自小不知替王思千整理过多少次乱蓬蓬的书桌,听到“省事”两字时,老家人只是苦笑,更继续向下报告。
“吃饭的时候也很奇怪,少爷最爱吃的苔干只吃了一点点,反而一向都不吃的鹿肉,却吃到快没有了。”
“嗯…那没什么。”
对儿子嗜好的改变一点都不奇怪,王中孤反而对他的吃相更感兴趣,只手托着下巴,他要那老家人将王思千吃完后的饭桌摆给他看。
直到那家人告退出去很久,王中孤仍然没动,一只手托着下巴,他静静的看着地面,在用脚划出的一个方形之内,几块石头被摆的非常工整,让人一看上去,就觉得很利索,很痛快。
(未明而起,深衣、幅巾、方履,拜于家庙。退坐书室,几案必正,书籍器用必整。其饮食也,羹食有定位,匙箸有定向…将自己的一切嗜好及欲望严厉约束,以敬畏之心压迫自己的每一分潜能…但,问题是,即使整个儒门当中,也没有几个能够直正领悟这种温恭虔敬没有几个能够长久的涤洗自己的心胸,不生反复…吾儿,你真能办到吗?)
“家主,葛先生来了。”
自深思当中惊回,挥一挥手,王中孤道:“…有请。”
被延入院中的人,七尺来高,披身鹤氅,面如冠玉,三绺长须,看上去倒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唯,将其带入的王家子弟脸上却都有些别别扭扭的神色。
葛先生…他正是方圆数百里内最为著名的相士,本名葛仲,人称“铁口直断活神仙”,配八字,推吉咎,面相手相皆能,信众极著,便连王家高层当中,也有很多人视其如神,吉凶皆问,但…这里面却绝不包括王中孤在内。
一向视任何方术相士为骗子,更认为求助于这些人只是软弱的表现,王中孤从来也不会求神问卜,在子弟们看来,他竟会把这葛先生请来,实在是咄咄怪事。
进入室内的两人,用很低的声音交谈着,尽管态度上对王中孤极为尊重,但当听到他的要求时,葛仲还是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王公有召,这实在是小人的荣幸…可是,这…这岂不是在骗人?”
浅笑,拈须,王中孤神色淡适,说出的话却极为尖锐。
“骗人…那岂非正是你的本行?”
“咳咳。”
干笑着,葛仲连连抹着油光光的额头,想了一会,才组织好思路。
“骗子…我的确是。尽管很多愚夫愚妇把我当作什么活神仙,但实实在在说,我只是一个混饭吃的骗子。”
“愚夫愚妇…”
一哂,王中孤道:“你倒是直率的很。”
葛仲微显得意之色,笑道:“看人说话,原是我们这行的看家本事,当王公这样人的面,便只合说直话才好…”王中孤也不理他,只道:“你想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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