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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朝公仪音行了个大礼,随手举起袖子胡乱抹了抹脸上横飞的眼泪鼻涕,看向公仪音道,“女郎,小的名叫李铁牛,本是名走南闯北的货郎,不想……”
话还没说完,方才那贾村长大步从前头走了过来,面色黑沉,阴鸷地盯着秦默道,“郎君这是何意?此乃我甘泉村的私事,还请几位不要插手。”
公仪音本来的确不打算管这事的,但事情既然都捅到了自己跟前,若就此撒手不管,想来晚上也会自责难眠。思及此,看向贾村长清冷开口道,“贾村长,方才这李铁牛也说了,他只是名走南闯北的货郎,想来……应该不是你甘泉村的村民吧?”
贾村长脸色一滞,显然公仪音的话将他要说的话给堵在了喉中。
见他没有想好反驳自己的说辞,公仪音便不再看他,继续看向那货郎道,“你接着说。”
李铁牛谢了,又继续方才的话说了起来,“这甘泉村小的也来过几次,同村民也算熟识了,偶尔碰上时辰晚了,便会在这里借宿一晚。不想前几日再次来的时候,村民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将我绑了起来,说……说……”说到这里,他似有些难以启齿,低垂着头,面色涨得通红。
公仪音耐着性子道,“说什么?”
李铁牛深吸一口气,方才抬眼看向公仪音,一鼓作气说了出来,“说我弄大了村里阿秀的肚子。”李铁牛是市井粗人,没读过多少书,说出来的话自然有些粗鄙不堪。
公仪音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话,耳根不由红了红。
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她清了清嗓子道,“然后呢?”
李铁牛似乎也意识到方才自己那话粗俗了些,咽了咽口水道,“他们说小的罪……罪大恶极,要将小的活活烧死!”说到这里,他浑身一抖,眼中露出一丝害怕的神色,又跪了下来,抬头看着公仪音道,“女郎,小的真是是冤枉的,求女郎救救小的。”
公仪音一惊。
活活烧死,这不是滥用私刑吗?
她沉了脸色看向贾村长,冷声道,“贾村长,李铁牛所言是否属实?”
贾村长的脸色黑得似乎能滴出墨来,硬着嗓子道,“这位女郎,这事恐怕不归你管吧?”
公仪音冷哼一声,“若当真是你甘泉村的私事,我自然不会插手,先不管李铁牛身上的罪名究竟成不成立,单单你们竟要将人活活烧死一项,就是个滥用私刑的罪名!”
贾村长被公仪音的气势唬住,竟滞了一滞,很快反应过来,冷笑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滥用私刑?真是好笑!有本事你去告我呀?”
“安邑县县令洪平,河东郡郡守丁广新,司州刺史董培然。要告你,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秦默清冷似霜的声音蓦地响了起来。
贾村长闻言,面色骤然一变,阴沉着目光打量着秦默和公仪音,心里头忍不住打起了小鼓。这些人究竟是何来历?竟对本州郡县的官员如数家珍?
可是他又不愿平白落了下风,再者,虽知道他们是不是随口说出吓唬自己的?想到这里,壮了壮胆,犹自嘴硬,“强奸是罪大恶极的罪行!便是本村人犯了,也势必要处以火刑,怎能因为你们一句话就更改我甘泉村百年来的村规?”
公仪音灵动的杏目一转,透出一股灵气逼人的气韵来,将众人看呆了去。她盈盈浅笑看向贾村长,“这个残忍的村规暂且不说,李铁牛自己都没承认,你就这么肯定,阿秀肚子里的孩子真是他的?”
“阿秀自己承认的,难道还有假?”
“哦?”公仪音挑了挑眉,清亮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了一番,“哪位女郎是阿秀?”
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躲在人群最后面的一位怯生生的女子。见大家都看向自己,她脸涨得通红,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珠,将坠欲坠,的确是个清秀的女子。
她轻移莲步怯怯地走了出来,只是头快低到尘埃里去了,双目通红,不敢抬头看公仪音。
公仪音扬唇浅笑,走到阿秀面前微微弯了腰,低头凝视着她道,“阿秀,你告诉我,欺负你的人……当真是李铁牛吗?”
阿秀讷讷地点了点头,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衣衫,指节都泛出了些微的白,显然内心十分紧张。
公仪音看着她面上神情,眼中闪过一抹沉思,柔声道,“你不用怕,你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我好不好?”
阿秀还未出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说什么说,还嫌不够丢人吗?”
公仪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大概五十多岁的年纪,但脸上已是饱经沧桑,眼睛中透出浑浊之色。
她看了这老者一眼,总觉得有些熟悉,却听得身侧荆彦小声惊讶道,“这不是昨夜咱们敲门的第一户人家开门的那人吗?”
他这么一说,公仪音才恍然记起来。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巧!
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到阿秀面前,一举拐杖作势就要敲下去,“丢人现眼的家伙!还出来做什么?还不滚回家去?!”
阿秀眼眶一红,好不容易咽下的泪水又滚了上来。
“这人是谁?”
公仪音侧头看着荆彦低声问道。
荆彦摇摇头,猜测道,“大概是祖父或者外祖父吧?”
这时,有一个低沉中带了丝憨厚的声音传了过来,“明叟是阿秀的祖父。”
公仪音转头看去,见说话之人是个二十来岁的汉子,长得憨厚敦实,一脸诚恳。他看一眼阿秀,朝公仪音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再说话。
明叟虽然上了年纪,但听力并没有退步,自然也听到了这汉子说的话,气得将拐杖往地上一顿,狠狠转向说话的汉子骂道,“阿光!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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