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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胡松岩没吃那桌伙房里管着七八号人却不用,独自一人尽心尽力做出来的美食,而是窝在房里看那胡家三年里积攒已久的账本,伙房里的胖师傅没因为他不尝一点味道就直接回房里去而感到一丝不愉快,依旧认认真真的做出几道比起开封当地师傅还要地道的点心,让服侍少爷起居饮食的小妮子送进来,这次没有退回。
那盘酥点安静的摆在房间里的楠木圆桌上,一侧是摆放乱七八糟的书籍,烛火摇曳,两个搬床板累得够呛的小妮子早就让胡松岩挥手叫去睡觉了,房间里寂静无声,胡松岩头痛的翻着字迹各有不同的账本,身旁吃了半口的点心稳稳当当的摆在盘子里。
都说江南地区富甲天下,何况还是在经济颇为发达的宋朝,此言非虚,只是为何留不下一个流传千古后世的富商名头倒是令人奇怪,即使在董家之中足不出户,他也只晓得金陵四家就算见了府尹也不需要毕恭毕敬的商贾之家,一是以布匹丝绸渐长的董家,一是同样与胡家一样经营谷梁稻米的林家,最后一个则是买卖陶瓷手工的苏家。
胡家虽然在这几年光景大不如前,但好歹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堪堪挂在四大家族的尾巴上,险险没有掉了下去。
林家董家到底如何胡松岩早在三年做工与那白送林家公子一巴掌中窥探出几分了解来,倒也不在意,倒是这四大家中最为低调的苏家胡松岩颇为在意,倒不是这苏家有如何的背景亦或生意做得如何红火,而是和董家有几分相似的胡家也是由苏家小女把持。
明面上在金陵颇有点意气风发,风靡少女的苏家公子继承人看起来颇有几分才华,不但吟诗作对让一众金陵女子目光炯炯,同样的在经营家中事务也有不俗的天赋,跟胡家少爷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胡松岩虽然被罚三年做工,但脑子还没蠢笨到听风就是雨,虽说这苏家大公子相貌才华都是惊才绝艳,只是他更感兴趣的是深深藏在苏家大宅院里的小妮子,胡松岩只见过这个有事没事便绣红赏花的小妮子,样貌说不出哪里惊为天人,行事作风也如一般大家闺秀平平无奇,只是当胡松岩放肆笑着找苏家大公子去寻欢作乐,这小姑娘便是连眼眸也没有转过来一分。
看多了奇事怪事的胡松岩没有什么不相信的,只是想到当年闲得无聊调戏这么个样貌平平的小妮子,被狠狠踹了一脚,方才能够看到似乎对什么都不上心的苏家小姐,气红着脸追着自己跑了半个苏府,只是这么多时间过去了,都没有机会再见见面,调戏调戏。
胡松岩倒不在乎自己在金陵地界的风评如何,更不在乎这账本里记述的有多少家店门关上,望着影影绰绰的雪白墙壁,不由笑了笑,拣起一块方才还未吃完的点心放进嘴里,他关心的是怎样挥霍这胡家田产才能让自己舒心。
转眼一瞧窗外月朗星稀,看了许久的账本觉得有点头昏脑这,想着出门赏一赏清冽温润的月牙儿,刚一出门就瞧见两个微微闭着眼睛,背靠墙壁打盹的小妮子,或许是开门的声响惊动了他们,赶紧睁开眼睛的林幼芝拉了拉一旁睡得比较熟的苏婉珞,性子开朗的小妮子兴许是好梦被打扰了,不耐烦的睁开眼睛,忽得瞧见面带微笑的年轻男人,吓得睡意清醒,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看着两个本该在自己屋子里熟睡的女孩儿,百无聊赖的胡松岩突然有了一丝调戏的兴致:“怎么还不去睡觉?”
林幼芝两只小手绞在一起,略有睡意的小脸强撑着道:“少爷还没睡,作婢女的怎么能这么早睡呢?”
“难道不是想着到我这硬板床上睡一睡?”胡松岩瞧这小姑娘睡眼惺忪,却还文绉绉的模样,不由揶揄道。
身后的小妮子还没怎么听清楚,林幼芝便已小脸通红一片,低着头低声道:“幼芝不敢!”
胡松岩觉得有点没趣,直起身子瞧了一眼远在天边的月牙儿,走到院子中央,过了好半晌才道:“好了,都回去睡吧!明天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
忽听得有好玩的地方,睡意惺忪身子直晃的苏婉珞猛地睁大眼睛,笑嘻嘻的道:“有哪里好玩的?”被身旁的林幼芝一拉,才想起自己的身份,赶紧低下头。胡松岩也不在意,摆摆手示意两人离开。
…………6……
第二天大清早,没有跟管家打招呼,胡松岩边待着两个小妮子直接去了离经过一夜风花雪月金粉莺歌秦淮河最近的画锦阁租了一艘画舫,从小在乡下长大性子却各有不同的小妮子忍不住东张西望,忽得瞧见装饰富丽堂皇的楼阁不由得瞪大眼睛,经过赵凌福三年教导的林幼芝还算矜持,虽然见这楼阁华丽无比还是低着头跟在胡松岩身旁。
一边的苏婉珞却还是改不了那直爽的性子,抬着小小的脑袋东张西望,恨不得把所有的景致都收入眼中好回去跟一同从乡下上来的同伴们吹嘘吹嘘,胡松岩小小没说话,只觉得这小妮子的性子直,容易被卖,不过性子直是好事啊!
不管身后的小妮子是沉静矜持还是东张西望毫无拘束,在画锦阁老板发光的两眼之间租了一条最为华丽昂贵的画舫。知道进了董府做工还赔上三年收成胡家公子的画锦阁老板在背后不知道算了几遍到底有有多少钱,心疼无比,只是这三年的伤筋动骨似乎对这一出手就是最昂贵画舫的胡家公子并没有什么伤害,是以当相貌愈发俊逸的胡少爷一走进画锦阁,他赶紧招呼阁子里最花枝招展的头牌。
只是当了画锦阁二十几年老板的老女人堆着满脸褶子的笑容,疑惑的瞧了一眼胡少爷背后两个乍一看便惊为天人的小妮子,若进了画锦阁假以时日还有这些个头牌什么事,不确定带着已有倾城美人坯子姑娘的胡松岩在生意最萧条的时光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胡松岩笑呵呵道:“老板客气,我就是兴致上来了,赶不上灯声桨影的秦淮河,就寻思着乘着画舫玩玩,可还方便?”
老板瞧了从董家回来足不出户一月有余的胡松岩一眼,赶紧笑道:“好说好说,胡公子想什么时候都行,要不要给胡公子跟以往一样配几个姑娘。”
胡松岩看也没看老板背后一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子,也不管身后骄傲的仰着头跟对面成掎角之势的苏婉珞,淡然笑道:“老板有心了,您也不瞧见了我也不是一人过来,就不用了!”
画锦阁老板点点头,挥手退散身后的头牌姑娘,亲自领着胡松岩上了画锦阁最为华丽的画舫,好生叮嘱船夫要听胡少爷的话,仿佛做足了架势,方才心满意足的扭着肥臀往回走去了。
清晨的秦淮河寂静无声,只有不远处的鱼儿翻出江面溅起的水花声,再不就是水鸟浮在水面上不时发出鸣叫,胡松岩给船夫一两银子让他沿着河流往下,直接出了金陵城,并不明晓在金陵城名声纨绔的胡少爷,殷勤的划着桨,安稳顺流而下,不一会儿繁华喧嚣的金陵城便泡在身后,两侧是一片平坦的农田,远远能够瞧见几个躬耕于其间的农民。
正应了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风花雪月不外乎如是,城里城外两种景象,胡松岩坐在舱里没有表情,喝着由林幼芝温热的小酒,早晨的江水冰凉彻骨,好动爱玩的苏婉珞不像林幼芝那般安静的坐在船舱里而是,站在船尾看着艄公划船,顺便露出小女孩嬉笑的表情,央求抓一两尾鱼尝尝鲜。
见着自己的姐妹如此没有规矩,不由皱了皱眉头,对着一旁闭目养神的胡松岩道:“公子,要我叫她进来吗?”
胡松岩摆摆手,笑道:“不必了,这本就是孩子的天性,你这样不闷吗,福叔倒是把你教的挺好,看过秦淮河的风景没?”
经过赵凌福三年教育的林幼芝不明白眼前的少爷想要表达什么,诚实道:“没有!”
“那就去看看吧,顺便跟婉珞说一声,抓到一条鱼做下酒菜,下回就带你们去紫金山玩!”胡松岩睁开眼睛,透过雕琢精致的窗沿,望着江河两岸宽阔无比的田地,不由笑了笑,黄鱼配白饭,绝配。
林幼芝默不作声,点点头走出舱去,看见河岸边赵凌福早已带他们过来瞧过种过的一望无际田地,仿佛想起自己小时候在乡下种田的景象,转过头看了一眼在船尾动若脱兔也不怕掉下河去的姐妹,不由笑道:“少爷叫你抓一尾鱼做下酒菜。”
从小在河边长大的小妮子嘿嘿一笑,说了句“看我的吧!”不顾身上华丽的衣着,更不顾这江河的冰冷,在艄公惊诧的目光中扑通一声跳下河去。
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从小两个小姑娘相依为命长大的林幼芝为了一个发霉的馒头给饿着肚子的苏婉珞吃,都能拼了命的跟一条野狗碗里抢食吃。
深谙世事,被不苟言笑说事中年人更像是老人的赵凌福带到城里生活,学习四书五经算术看账的林幼芝,更听说了身边闭目养神温润如水的俊逸男子在金陵是如何的纨绔名声,觉得或许不管什么地方明面上的事总是不如底子下的真实=。
仿佛想通了什么事情的小妮子沉静如水的面容忽然展开一丝笑容,转过头冲着河里仿佛一条鱼的苏婉珞叫到:“公子说了,多抓一条鱼就带我们去紫金山玩。”
船舱里望着胡家几百顷田地的胡松岩睁开眼睛,将那杯温热的小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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