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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在笑什么?”沈缇忽然问。
什么,她竟然真的笑出来了吗?
殷莳说了实话:“笑你。”
沈缇侧过头去看她。微光下,只能看到她侧脸的轮廓。鼻梁秀丽,唇尖美好。
“说说。”他转回头,也仰面朝上,看着黑乎乎的帐顶。
和她一样。
“我以为你这样的菁英读书人会跟那些庸人不一样的。”殷莳说,“你知道有些男人,在外面唯唯诺诺,回到家里吆五喝六,动辄打骂妻子。”
沈缇说:“我不会打你,任何时候都不会。”
“但你和他们一样狭隘,理所当然地就给女子下了定义。”
“附属品,弱者,或者无知没有见识。”
“因为我是女子,你就天然觉得很多东西我不会懂甚至不该懂。我懂了,你便觉得可疑。”
“国朝最顶尖的读书人竟也这般狭隘,可笑。”
沈缇道:“不使女子看这些,是为了不让你们移了性情。男子在外面打拼,承担着安家立业的义务。女子在内宅守贞,肩负着守护血脉的责任。”
黑暗中殷莳好像又笑了。
“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血脉都守护不住,要靠规训女子来完成。说明他无能。”
“无能的男人,为什么要在人间留下无能者的血脉呢?是为了将这无能延续下去代代相传吗?”
“要知道,山林里的狮子靠搏杀守住血脉。它们不仅会咬死别的雄师的孩子,甚至连自己的孩子中过于弱小的也不放过。没有一只雄狮是靠把雌狮关在洞里来守护血脉的。”
沈缇觉得她的话语里带着一种不属于闺阁的残酷。
但在人世间,他既不是庸人也不是弱者,他是最顶尖的那一群。
譬如同为进士,旁的人要经过考试才能成为庶吉士,庶吉士要在翰林院学习三年,合格毕业后才能拿到仕途最佳的起点——成为翰林。
而沈缇,是一步就迈过去的人。
他稍稍咀嚼她的话,竟表示赞同:“你说的有道理。”
殷莳侧过身去面冲他,道:“还是小看你了。到底是探花。我收回刚才的话。”
沈缇侧头看了她一眼,虽看不清什么,但能感受到他的认同使她的情绪好起来了。
“不生气了?”他问。
殷莳说:“本来也没生气。谁跟你一般计较。”
不计较就行。
沈缇道:“那我能不能问问,你是怎么看到《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的?”
纵他同意她可以懂一些,但《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那个真的过分了!
床铺震动,很显然殷莳又在笑。
“是三郎。”她说,“三郎和五房的大郎,他们两个不知道我在假山下纳凉。这两个傻子在假山上鬼鬼祟祟地,要用东西交换这个。不知道是哪个傻子手一滑,这东西从假山缝里掉下来,正在我跟前。”
“我一看那名字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他们两个着急着慌地绕下来的时候,我已经跑了。”
“应该是看到我背影了,但不知道我是谁,家里那么多女孩子呢。那几天,这两个傻子看哪个姐姐妹妹都眼神发虚。”
殷莳又笑:“他们猜来猜去,还去问了你三姐姐有没有捡到什么东西,搞得三娘莫名其妙。但就是猜不到我身上,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沈缇猜,殷莳就自己解答了:“因为我呀,是姐妹里出了名的老实端肃之人,打死他们两个,也想不到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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