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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上的生态圈其实相当复杂,舰长,副舰,大副,二副,还有帆索长,甲板长等五长五官,从熟悉到融合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田恒虽然是漳州人,从小只上过小渔船,在近海晃悠过,他上了大舰
之后,光是克服无时不在的眩晕,能够站立,说话,进食,这就超过了一个月的时间。
先是吃了再吐,吐了再吃,到晃荡着也能进食,这真的需要时间和毅力。
其实没有哪个海边的人上船就直接不晕,都是从晕眩呕吐这一关熬过来的,没有什么密技,就是一个熬字而已。
熬过晕船这一关,再到能在舰上训练,交战,跳帮,战兵们娴熟的使用兵器杀敌的训练,也是令水手们眼前一亮。
而战兵们对水手们的辛苦也有所了解,不停的在暴雨和大风中与风雨搏斗,爬上主桅砍断帆索,稍有不慎就会掉落到狂暴的大海中,没有生还的可能。
水手们在满是海水的甲板上滑动,象是一条条跳动的鱼。
他们分为几组,航行时轮流睡觉,每个吊床每人拥有四个时辰,到时间后换班,别人上来继续睡觉。
“我们已经配合训练超过半年,如果贼众攻岛,我等不趁隙而出,围我澎湖的水师都撤走了,可见战事紧张,我等再不出击,且待何时。”田恒铁青着脸,看都不看坐在正中的水师都统制任忠,尽管对方在名义上还是水师的都统制,但众所周知,南安侯留用任忠,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任家有不少杰出的子弟,这些年水师破败,任家的人都不怎么在水师任职了,留下任忠之后,这几个月来陆续有不少任家子弟到南洋水师来投军任职,在田恒等人看来,任忠存在的意义也就是如此了。
刘益眯着眼,看着众人道:“我也知道水师已经象个样子了,不过君侯叫我们不要轻出,以保全舰船为最为要紧之事。舰船在,我们就立下大功,将来林家等各家会在年前陆续交付十来艘船,明年东藩能造舰,最多两年到三年,百艘战舰也不是难事,你们现在要出去和敌人拼,损兵折将怎办,折损战船怎办?若得军令,全军战殁也没得话说,未得军令,擅自出战,一旦失败,后果你们想过吗?”
“后果无非是一死。”田恒盯着刘益道:“我等身受君侯大恩,家人都受照顾,等若再造。若战而失利,军法处置,绝无怨言。若真的出战大不利,以致失败,我腰间有倭人的小刀,到时候我以锋锐刺颈,向君侯谢罪,向水师将士谢罪,不必刘都统制出头交代。”
随田恒进来的诸将多是青年,有多人还未满二十,越是年轻的将领,便越是悍不畏死,他们从十六七随徐子先,先训练,后成军,多次与敌交战,手头已经多有人命,说话间都有一股凶悍气息。
若是一般的将领,怕是震不住这些后生,刘益却还是歪斜着身子,只是对田恒笑骂道:“入你娘的,你当初和老子学刀术时,一口一个老师,现在当了营统制,就冲老子横眉立目,要反了吗?”
田恒眼中锐气却是依旧,看着刘益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敬刘都统制为师为父,这辈子也不会改,但君侯是我等的主上,待我等的恩遇,远在师父之上。况且师父你也是都统制,受恩深重,现在战局有变化,难道我们就真的缩在澎湖,坐着等结果吗?”
其实不仅是少壮武官,连同刘益在内,也是一样的想法,只是刘益身为军都统制,负责的是两千多水师官兵的安危,还有二十艘战舰的安危。
南安水师,一共就是这么点家底,船看似不少,修补好船就拆了不少老旧破船,还有大量的大小哨船,用来捕鱼,送信,在海上交通,这些还好,紧急时也能运送人员物资,但当不得大用,更不要说在海上与强敌交战,那些最多坐三五十人,低矮破旧的小船是无用的。
就要造大舰,冲角尾楼八牛弩投石机俱全,载运百人以上的战兵于舰上,这样的船才能称的上是战舰,在海战中能与敌争锋。
南安水师合格的战舰拢共就二十艘,毁一船便少一船,所以战前徐子先虽在病中,犹是派人到澎湖本岛来送信,严令水营不得擅自出战,所有船只停泊在港内,水师将士和澎湖厢军,民壮,加起来近万人,加上地势险峻,守卫容易,配合床弩等远程兵器,足可令海盗崩牙,而放弃攻击澎湖。
战事演化也正是如此,十天前陆续有海盗船至澎湖外海,然后逐渐舰船云集,数量达到三百艘左右。
根据船只和船上的人员数量,很容易判断出海盗数量在三万人以上,不会超过很多。
这当然是罕见的强敌,这些海盗都是悍匪巨盗,成年累月抢掠杀人,和岐山盗那种家门前的土寇完全不同。
就算如此,岐山盗还在福建路横行十来年,何况是吕宋来的两个海盗王者合力?
水师全军戒备,澎湖民壮在港口筑长垒,立箭楼城堡,整个本岛俱在戒备之中,连续几天,海盗船云集在外,有不少附岛都上了强盗,好在事前准备充份,并没有百姓留在那些大小岛屿上,吃食什么的也都带走了,海盗们在小岛上一无所获,为了泄恨烧了一些房舍,每天都能看到天空的滚滚烟尘。
再下来便是大量的海盗船离开,只有几十艘船和三四千人的海盗留在澎湖本岛的港口外。
当时田恒等人就有意去偷袭,但被刘益坚拒了。
再其后,连看守在澎湖外遍的海盗也被调走了,刘益等人都是打老了仗的,如何不知道是战局起了变化?
只是这变化是好还是坏,现在还一无所知,刘益派了小哨船偷偷出港哨探,哨探人员也就只能到海盗船队的外围窥探,结果只发现海盗主力都在南安外海,并无其它动静,亦未听到喊杀之声,到底发生了何事,没有办法侦查知道。
眼见众人求战心切,刘益端坐,对众人正色道:“就算如此,君侯以水师托付于我,若浪战损失,又当如何?我不惧军法,了不起和你田恒学,自己刺颈谢罪,可是我们的性命,能抵的过战舰么?”
田恒思索片刻,抱拳道:“都统制容禀,职下窃以为,水师战舰虽贵重,最贵者还是全师将士。若大战就在几十里外,我等却畏怯不敢出,则水师气沮,数年内可能没有出战的机会,将士光是苦训,不得实战,有什么用处?这一仗若我水师官兵得实战机会,纵有损失,也是得过于失。宝刀之所以宝贵,是在于其能上阵杀敌,是锋锐利器。水师再贵重,其意义也是在海上争雄,否则是小孩子玩过家家,比谁的船多谁就赢吗?”
“有道理,这一下你说服我了!”刘益霍然起身,徘徊片刻,终下决断道:“传令全军将士,准备登船出港,与敌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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