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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恒眼前的这艘船就根本躲避不开了,他们尽量的转舵,调整侧帆吃风,想在最短时间内转身避让,但当小船已经抵达不到一箭之地的时候,这艘战舰还是没有完成全部动作,甚至只是略微调整了一下角度,甚至从小船上的人眼里来看,这更象是把侧舷暴露出来,完全迎接小船冲击的感觉。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机会极好,田恒没有丝毫迟疑,从腰间荷包里掏出打火石,用力敲打,火棉在下等着,溅落的火星落在火棉上,一下,两下,第三下时火棉燃烧起来,田恒将手一抖,燃烧着的火棉一下子就落在柴薪堆上!
轰!
几乎是一两个呼吸间,整个柴薪堆都燃烧了起来,田恒也好,还有他身后的桨手,舵手,全部感觉到了炙热,无比的炙热,火舌一下子窜起几丈高,半个小船都在燃烧,在燃烧起来时田恒爆退到船的后半截,就算如此,他的头发都被火燎到了,发出一股焦糊味道,脸上感觉被炙烤的难受,身上瞬间也是仿佛被沸水包裹,身上炙热,呼吸也困难起来。
田恒做了一个手式,身边的桨手和舵手就象是下饺子般的跳到海里去了,他们早就有所准备,跳到海中后他们开始向身后游过去,里许之外就是接应的船队所在的地方了。
更多的小船燃起火光,一团团的火光照亮了黑沉沉的海面,象是一支支骤然点亮的火炬。
着火的小船继续向前,对面的大舰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嚎叫声,海盗们常年在海上,火攻之法定然是见识过,但现在他们发现的太晚,也没有做相关的戒备,陆上的惨败使他们无比沮丧,对澎湖又太过忽略,两个因素相加,还得算上人手不足带来的窘迫境况,使得这些海盗已经对火攻过来的小船无能为力了。
在最后时刻,田恒已经被烤的浑身滚烫,他能继续站在船尾,完全就是意志力的体现,眼看相隔不到十
步远,大船还在努力闪躲,有投石机似乎在瞄准这艘小船,但距离太近,他们很难确定,田恒将手中的铁勾拿眼相了一相,接着右臂用力,奋力一抛。
铁索扎进了大船的右舷,深深扎在其中,又在舷下,海盗们想用刀砍断也根本无计可施,他们发出绝望的嚎叫,有很多海盗弓手向着小船射箭,而此时田恒已经准备跳到海里了。
最后时刻,小船重重的撞到了大船的船舷一侧,发出轰的一声巨响,火舌舔向大船的船体,开始燃烧,船上的海盗开始往海里跳,而田恒已经在海中奋力游水了。
成功了。
四周全是火光,人的叫喊,绝望的嘶叫,惊嚎,惨叫,跳水时的扑通声响。
到处都是燃烧的小船,到处都是大船上海盗们绝望的叫喊声。
海盗的船在海上停泊彼此靠的太近,没有外围防线,没有准备防御火船来攻,这是致命的失误,现在他们要付出代价了。
田恒看到有很多水师将士被火吞噬了,在火燃烧起来时他们也被点着了。
也有小船被投石机砸中,船上的人员全被燃烧的柴薪给包住了。田恒看到一个又一个的火人,他们在半空中手舞足蹈,迅速跳到海水里,但田恒知道,被烈火包裹住的人,就算跳海之后,剧烈的疼痛不会消失,烧伤哪怕就是一星半点,都会叫人疼上半天,何况全身被火燎伤。这是根本无可缓解的疼痛,他们会在海水里昏厥过去,沉没下去,然后可能在明天早晨漂浮上来,再被潮水冲到岸边。
海水拍打到田恒脸上,他用手抹了一把,也不知道咸腥的海水里头,是不是有他的泪水?
待游了里许之外后,田恒看到身后小船还在往内里突,陆续有小船起火撞向敌舰,他踩着水静静看了一会,这才又继续游向前方,直到登上接应的小船之上。
“田统制,你受伤了?”
有人关切的询问着,在田恒身后还是陆续有不少人游过来,看来将士们死伤并不太惨重,或者是因为火人着火时太震撼,给人一种伤亡惨重的错觉,从田恒身后扑腾着游水返回的人群来看,似乎将士们的损失没想象的大。
田恒稍觉安慰,但同时也感觉到脸上有烧心般的疼痛感。
刚刚太过紧张和投入,田恒只是觉得脸上有些不适,却是没有想到他脸上也是受了烧伤。
田恒摸了摸,右脸上似乎掉了一块皮,再看身上其余地方,并没有什么不适。他对接应船上的人道:“是不是就烤了老子的右脸?”
“是的,可能是被火舌燎了一下。”接应船上的人道:“掉了一大块皮,田统制,你这可是破相了。”
“破什么相?”田恒叫人拿来烫伤膏药来抹,这是事前每条接应船上都备好了的,他一边叫人替自己仔细的抹上膏药,一边笑着道:“君侯的胸口,胳膊,都受过刀伤,当时有人说君侯身份贵重,有了刀疤不雅相。君侯怎说的?他说男人论什么身份?男子身上的刀疤就是最好的最高贵的衣裳饰物,若其是军人,保家卫国受的伤,那么就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漂亮,更令男子高人一等了。”
抹膏药的是个澎湖民壮,估计在心里是将南安侯和眼前的这厮都评价为疯子,但他眼神也变得专注,抹膏药的手也变得更细致起来。
若大魏的军人俱是这样的疯子,其实也挺好。
黎明之前,绝大多数火船上的人员都游了回来,二百多纵火船,人员在九百人左右,游回来八百人不到,损失了一百余人。
对这个损失,很多人感觉很值得,但水师将士们,特别是武官们脸上俱是毫无笑容。
一百多人中,七成左右是水师营的官兵。
他们从入伍至今,每天都在进行着艰苦的训练,直到军官们认为他们可以胜任手头的工作,他们才被允许参加这一次行动。
这些人,包括阵亡的军官在内,每一个都是军中最宝贵的财富,他们的勇气,意志,决心,这些宝贵的品质在这一次的行动中都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如果他们能活着回来,他们将是未来的水师中最为珍贵的财富,他们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但是很可惜,他们现在已经葬身在茫茫大海之中,再也没有机会返回了。
接应船队在一片沉默声中返回,天亮时折回澎湖港口。
港口戒备仍旧森严,大量的弩机和石炮对准海边,澎湖县魏翼和水师都统制任忠都是一夜未睡,水师营的将士和澎湖厢军,民壮,数千人持矟挟弓在港口码头戒备,防止突袭失败,恼羞成怒的海盗兴师来攻。
当看到是接应船队折返时,港口处顿时欢声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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