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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科长,我觉得吧,你们得调整一下侦查的方向。”护士小孙边走边有些神秘地对丁战国说。丁战国跟在她的身后,把几乎表露出来的嘲笑又忍了回去。小孙走在前面茫然不觉,仍旧煞有介事地说:“我怀疑,是情杀。”说完,便回头认真地看着丁战国。
“哦?说说看。”丁战国假装认真地附和道。
“你想想啊,一个女人,干吗要吞戒指呀?那么硬的东西,往下咽,多疼呀。”
“你觉得她会是为什么?”
“肯定是让男人抛弃了呗。寻死,给男人看。其实何必呢,你看现在这样,可怜哪。”
“是啊,这个故事太让人心碎了。”丁战国感觉这场对话要再继续下去,他就真快憋不住笑了,好在处置室就在病房旁边,他们很快就到了。从尹秋萍喉咙里取出的那枚戒指就存放在这里。
在一个装满消毒液的搪瓷托盘里,丁战国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一枚戒指,仔细端详。一旁的小孙认真地说道:“她心里肯定藏着一个辛酸的故事。”此时的丁战国,已经顾不上嘲笑这个天真的小护士了——消失的戒指,他的脑子里一个身影忽然闪过。
李春秋躺在床上,反复摩挲着无名指上失而复得的戒指。这一夜,他注定无法安眠——刚刚经历了十年潜伏生涯中最惊心动魄的一天,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因为比那颗炸弹更可怕的,是无数可能被忽视的细节。李春秋一点点地复盘着白天的一举一动,看看自己是否有疏漏。
然而,他闭上眼睛,在脑子里反复出现的,是那把别在侦查员腰间的手枪。如果当时他能再果断一点,也许尹秋萍已经不用在医院里忍受重伤的折磨了。这件事就算他不做,很快,魏一平也会派人做——也许是别人,也许还是他。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也许,何况当时的情况下,当务之急是找到并取回戒指。没有尹秋萍的暗示和指引,李春秋断不能从处置室的搪瓷盘里偷梁换柱地拿回戒指,而且很可能被丁战国堵在病房中。从处置室出来时,李春秋已经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紧张与怀疑。他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吗?但愿这只是紧张带来的错觉。李春秋边想边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你昨天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要是真去不了,可以告诉我。我请假,去开家长会。让孩子在那儿傻等着,一直等到天黑。你这叫什么行为?这叫言而无信。”姚兰的这口气,因为李春秋找回戒指,刚刚顺了一个晚上,便又窝在了胸口。本来浓情蜜意地从梦中醒来,想扮扮贤妻良母问问昨天家长会的情况,不想听到了李春秋根本没去的消息。
姚兰真切地体会到了怒从心头起的感觉,偏偏一拳打上棉花包——李春秋整个早上和颜悦色,连嘴都不还。看着李春秋不紧不慢地洗漱整理,姚兰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跟在李春秋身后,继续讲理道:“老师早就说过,言传身教。你是他爸爸,你就这么言而无信,怎么教育孩子?怎么言传,怎么身教?李春秋,我认为别人在和你说话的时候,你有必要回答一句。就算我是一个邻居、一个陌生人,你也该注意下礼节,是不是?”姚兰说完,堵住了李春秋的去路。
“是,夫人。”李春秋被逼得没办法,只得开口道,“你也知道,公安局那种地方,急事说来就来。只要有一点儿办法,我也不会不去。”
“法医科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吧?缺你一个,公安局就运转不下去了?你知道吗,当老师的最反感家长不拿学校当回事。看着吧,我们已经把陈老师得罪了。李唐和美兮被罚打扫教室,一个星期都要打扫干净。”
听姚兰如此说,李春秋的心里生出一丝愧疚。他走到餐桌前,摸了摸李唐的脑袋,勉强给自己打圆场道:“小孩子多干点儿活,我觉得没什么不好。是吧,儿子?”
李唐当然无法了解父亲的苦衷,他抬起头,抹了抹嘴角的面包渣,说:“爸爸,我被调到最后一排了。”
“你听听,李唐那么矮,坐到最后一排,能看见黑板吗,能听见老师讲课吗?”姚兰听儿子如此说,更是不依不饶地抱怨。
李春秋拿起餐桌上的牛奶一饮而尽,然后,边吃面包边打包票,道:“儿子,坚持一天。爸爸明天就会让你调到第一排。”
“你保证?”
“拉钩。”
“我想和美兮坐在一起。”
“没问题。”李春秋说完,便拿起公文包朝门口走去。姚兰看着他的背影,没好气地嘟囔着:“吹。”
公安局的车库里停着一溜儿机动车,挎斗摩托、吉普,还有几辆轿车,样式各异,但大多都蒙着一层尘土。
车队的郝师傅已经年过四十,虽然离开家乡多年,但一张嘴还是一口浓重的佳木斯口音。为人随和的他,是李春秋在单位里最早熟络起来的人。听说李春秋要借车去木兰县,郝师傅亲自带他来到车库,经过这些废旧车辆的时候,他忍不住地惋惜道:“小鬼子投降以前,把能毁的全毁了,按说这些车都该报废了。咱们把能用的零件都拆下来,东拼西凑,倒是攒出几辆来。你要是去木兰县,这辆最合适。”郝师傅拍了拍一辆半新的福特轿车,说:“刚攒出来的。虽说车速慢点儿,可暖风是好的。这么远的道儿,这么冷的天儿,没点儿暖风烘着,准把人冻透了。”
“还是你想得周全。我就用它了。”郝师傅的技术一贯让李春秋放心。
“我再给你挑个好司机,一天打个来回没问题。”郝师傅热心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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