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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馥颓然垂下了头,他知道秦书淮既然找到了赵熙年,那么所有事情都已经瞒不住了。
万念俱灰地说道,“秦少保要问什么,就只管问吧。”
“好,那你说说你私开外埠,所收的赃银到底去哪了。”
“那些赃银,下官大都拿去冲抵辽饷和练饷了,另外还有一些下官拿去修海塘了。近年来辽、练二饷越发繁重,以致民不聊生,下官恐长此以往会有民变,就只好暗地里支持那些商人走外洋生意,从中收取高额贿银,然后冲抵二饷,向上就瞒报说是从田间收上来的。”
秦书淮道,“这事我其实早就知道了,你刚刚怎么不说?”
李馥喃喃道,“秦少保,要把下官所收赃银抵充成二饷,并不是下官一人能做到的。各县的县令、主簿、税司以及府内各地的税监都必须参与,我下官一同做假账。若没有他们帮忙,下官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做不成。”
说到这里,李馥猛地给秦书淮磕了个头,悲切地说道,“秦大人,下官自知罪孽深重,死罪难逃,但这一切都是下官硬逼着下头的官员去做的,欺瞒朝廷的只是下官一人,与他们无关,求秦大人放他们一马。这些官员,都是心系百姓的好官,起码他们当中没有一个鱼肉百姓的。若是他们都倒了,下官怕寒了宁波府全体士子的心哪!”
“所以,你为了保他们,宁愿说是自己挥霍了?”
李馥双目猩红,一声长叹。
秦书淮又凝声道,“除了保他们,你也对浙江巡抚乃至朝中的东林大佬还抱有一丝幻想吧?你的赃银里,可有很大一部分都孝敬了他们,你怎么不说?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把他们招出来,他们不但不会受到处罚,而且会变本加厉地要置你于死地?你怕了?”
李馥冷汗涔涔,不住地往下淌。
“李馥,你也不想想,你私放赵熙年出城,那王化贞早已恨你入骨,他还能帮你?你又知道这么多秘密,他现在巴不得你死!你还指望东林党来帮你?”
“你听好了。如果这件事我上奏朝廷,其一皇上必定震怒。因为你私自抗拒辽、练二饷,这岂不是等于说皇上钦定的二饷不合理,皇上在搜刮民脂民膏?其二东林党也必然震怒。因为这辽、练二饷也是他们提出来的,你这么做岂不是等于打他们的脸?再加上你私开外埠之罪,数罪并罚,治你个满门抄斩之罪是板上钉钉的。不光是你,底下各级官员也一个都逃不了干系!”
秦书淮疾言厉色犹如狂风暴雨一般怒斥李馥,让李馥浑身发凉,两股战战。
之后,秦书淮顿了顿,喝了口凉茶,然后看着窗外。
一阵沉寂后,他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说道,“李大人,知道我为什么要大晚上悄悄地来找你么?”
李馥先是一怔,继而抬起头,眼中燃起了一丝别样的渴望。
心道:如果秦少保只是来兴师问罪,大可以凭着一张圣旨大大方方地坐在府衙大堂上,摘了自己乌纱帽,将自己押入大牢。
所以他……。
“李大人,本少保……要保你!本少保,不得不保你。大明不缺贪官,也不缺东林人,但太缺良知尚存的官了。少一个王化贞我不心疼,但少了一个李馥,我心疼。”
李馥听完,一时百感交集,双目瞬间滚出两行热泪,竟伏在地上止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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