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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他是一位钢琴家,很有名,经常在外演出,电视里也经常可以看到他的演奏。他跟他妻子叶莎共同创作并演奏的一个什么系列曲在国际上获过奖,两人琴瑟和鸣,婚姻幸福得比他们的曲子还打动人心。的确是很“幸福”,妻子死了,丈夫的脸上冷得像结了冰。
但我的直觉告诉自己,他的冷漠事出有因。他或许是出于对卖弄悲伤和故作痛苦感到厌恶才把爱和恨都深藏起来的,别人看不到,我可以看到,因为我也是这么做的。我不屑于做那种表面上哀痛的样子,早在太平间看到丈夫和那个女人横尸在我面前时,我就像被人掐断了脖子似的失去了悲伤的力气。如今一切已成定局,丈夫的骨灰就在我怀中,一切的爱和悲都已灰飞烟灭,我的心突然呈现出从未有过的平静。
当时我正站在殡仪馆大厅门口的石阶上,耿墨池正准备上台阶,他显然也认出了祁树杰的遗像,长长地瞥了我一眼。
刹那间似有火花四溅……
他凝视着我,我凝视着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彼此的眼底激荡。
那一刻,我已记不清我心里在想什么。
而我很想知道,那一刻的他,心里在想什么。
事实上,想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几个月后我们在一起了,一起飞往上海共度元旦假期。我们各自丧偶,谈笑风生,却又各怀心事,不过感觉真是很痛快。想想都痛快,祁树杰大概做鬼也没想到自己尸骨未寒,他深爱的妻子就和让他肉体出轨的女人的丈夫出轨了,云朵一片片地在窗边飞过,也许此刻他正坐在云朵上看着这一切呢。
他会看见什么呢,看见我们在众目睽睽下打情骂俏,我跟耿墨池一会儿低声耳语,一会儿放肆大笑,亲热得好像我们已经好了几个年头似的。
其实老天作证,几个月前我们还是陌生人。
“我觉得我们好像有点无耻。”我依偎在耿墨池的肩上忽然说。
耿墨池笑答:“本来就无耻。”
“那我们干吗还在一起?”
“不在一起怎么显得我们无耻呢?”
“呵呵,”我笑得花枝乱颤,又拧了把耿墨池的大腿,“你这无耻的家伙!”
耿墨池疼得龇牙咧嘴,一把搂过我的脖子作势要掐死我,附在我耳根说:“我要不无耻,怎么能衬出你的无耻呢?我们都是一路货色!”
那一瞬间,耿墨池眼中掠过奇异的光亮,目光中透出狠劲,但那狠劲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情深深雨蒙蒙一样的温柔目光,网一样地罩着我。
我伸手抚上他的脸,“我喜欢你的无耻!”
耿墨池:“Metoo。”
我呵呵地笑起来,他也笑。这一刻的柔情蜜意真是让人眩晕,只是看着他的笑,我不知怎么想到了“皮笑肉不笑”这样煞风景的词。
相信他也是如此。
飞机最终平安地降落在上海虹桥机场。
出了机场,耿墨池叫了辆车。已经是夜幕降临了,大上海的繁华在车窗外一览无余。耿墨池先把我带到一家酒楼里吃过饭,然后再打辆车直奔自己的住处。
“你在上海有房子?”我在车上问。
“我真正的家其实就在上海,当然会有房子。”
“那你怎么老往星城跑?”
“星城有你啊。”耿墨池明摆着哄我。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叶莎是湖南人,她一直不喜欢上海,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星城,没办法,我只能两头跑了……原以为再也不用跑了,没想到还是要跑,看来我跟湖南是真的有缘……”
我笑笑,没接话。
“不过我的生活圈子都在上海,”耿墨池又补充说,他望向车窗外,一张脸在灯光的映射下忽明忽暗,“为了叶莎,我才将自己的工作室安排在星城,但感觉还是像个过客,跑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家的感觉,在上海就不一样了,感觉空气都亲切。”
“强龙斗不过地头蛇,看来我不敢得罪你了。”我假装叹气。
“你明白就好,现在是我的地头,你敢得罪我!”耿墨池笑着搂紧我。
他的住处离市中心有点远,环境相当好,车子一驶进小区,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四处都是绿树环绕,一栋栋灯火通明的住宅楼掩映在绿树丛中。车子最后停在一排红色外墙的联排别墅前,入眼即是阔气的大阳台,整面墙的落地大窗,这让我开始猜测他的身家,冷不丁冒出一句星城话:“你有钱撒,住这么好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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