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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我处理不够缜密,没料到黑夫亭长会参与查案,事情败露后,不但连累了众人,还连累了信赖我的石君。我自知救不了石君,只能凭一己之力,让同行的楚人多些逃走的机会,也能让心里少些愧疚。有个会骑马的非要随我来,不幸身死,只望其余六人,能顺利抵达云梦泽。”
这下子,黑夫就更是不解了:“敖,你真是个怪人,杀里监门和猎户之妻时心狠手辣,可火烧厩苑时,却又放过厩吏等人性命,甚至不烧耕牛,又显得心慈手软……”
“再者,你身为楚谍,本该优先完成使命,其他都可不顾,却为救楚国逃民一起离开,屡屡犯险。要我说,你真是个处处画蛇添足的楚谍,让人困惑。”
“亭长还知道楚国画蛇添足的典故。”
被黑夫说中了自己的弱点,敖却有些骄傲:“楚士行事,一贯如此,有所为,有所不为。”
“黑夫亭长,这一点,你应当可以理解。我听人说,你曾狠心将盲山里百余人绳之以法,却为了帮一个无辜受过的公士,白送了他四千钱,这不也是心慈手软么?看来,你也是个画蛇添足之人啊!”
黑夫一愣,自嘲道:“也对,我也做过不少自相矛盾之事。”
这时候,敖像是想通了什么,表情放松下来:“黑夫亭长,我想清楚了,还是不杀你罢。一来,我的母族是东迁的若敖氏后人,你抓住了盗斗辛墓的盗墓贼,若敖氏欠你的人情,我替他们还。再者,这世上真正的士本就不多,再少了你,岂不更加无趣?其三,我虽是楚谍,与你各居其国,各为其主,但杀你,却不在我的使命里。”
”还跟若敖氏沾亲带故?“黑夫不曾想,居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嘴上却硬着:“你不为被捉住的石报仇?”
“亭长只是履行秦吏职责,是我对不住石君,连累了他,要报仇,也当是我自刎谢罪。”敖倒是分得很清楚。
黑夫大笑:“那我还真得多谢你不杀之恩了,只不过啊,敖,你又做了一件画蛇添足之事,真不是个合格的楚谍……”
“亭长申斥得对,做间谍,我不合格。”
故意和敖说些有用没用的,黑夫也没闲着,他一直在调整自己的身体,让身体侧向敖的眼睛,让他看不见自己另一只手的动作,抓住敖松懈的机会,悄悄朝足縢上的刀削摸去……
因为,他从不把性命寄托在敌人的怜悯上!
两寸,一寸,指尖触到了刀柄铁环,摸到了!
黑夫心中一喜,然而,就在他终于握住刀柄,缓缓拔出时,弓弦突然响了!
“嘣!”
刚才还笑嘻嘻说着不杀黑夫理由一二三的敖,射出了箭,毫不犹豫。
“完了!”
黑夫瞳孔因为恐惧猛然收缩,随即,他左腿小腿处传来一阵剧痛!
敖的射术可比黑夫强多了,一支箭,硬生生地钻进了腿肉里!
黑夫吃痛,手里的刀削又掉了,落在了叶子堆里,他挣扎起来,大骂道:“敖,楚士欲食言乎?”
敖手里也没箭了,收弓笑道:“黑夫亭长,我不打算食言,只是废你一条腿,你如今受了伤,下来后好好捂着伤口止血吧,别继续追赶我了。”
他抬头看了看西沉的日头:“我也知道你的打算,故意拖延时间,好让你的同伴抵达。这可不是闲谈的好地方,秦楚当在不久后交战,你我在战场上,或许还能再会!届时,便各自以兵戈作为问候罢,就此别过,告辞了!”
说着,敖便缓缓向后退去,到了十余步外,才掉头跑了起来。
“喂!”
黑夫也不管腿上在流血了,他朝敖大喊道:“你真的叫敖?报上真名来,日后战场上见了,我可不想叫错!”
“没错,敖,只是我的化名。”
他头也不回,身形灵活,在夕阳映照的树丛间狂奔呼啸起来。
“亭长可记牢了,今日留你一命者,楚人钟离眛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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