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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夫却只冷冷看着他不说话,还是一旁的利咸叹了口气道:“共敖,你好歹是什长,竟不知道军法是如何说的?”
“如何说的?”
共敖感觉那把沙土差点将自己呛死,依然在干咳不止。
利咸本就是识字知法的,在方城县集结时,他就被黑夫拉着,让他和自己一起去抄录军法,了解军中的令行禁止。他们二人是整个屯里,唯二对秦军军规熟悉的人。
于是他便对共敖道:“军法里说,诸罚而请不罚者死!诸赏而请不赏者死!你方才要是乱说话,此刻已经和满的头颅一起,悬在辕门之上了!”
此言一出,共敖脸色都变了。
这是尉缭对秦国军法的补充:该受罚却请求宽恕的,要处死;该受赏却请求不要赏赐的,也要处死!
没错,秦国的军规就是这么夸张,你也许觉得拒绝赏赐是个性,是高风亮节,是个人可以决定的事。但在秦吏看来,这是下级不服从上级命令,是试图质疑秦律军法里的赏罚制度!
如果放任不管,这种风气就会继续蔓延,最终导致士兵们离心离德,将军指挥不动军队。
所以但凡有触犯者,不管是该罚请不罚,还是该赏拒赏的,统统都要处死!必须把这种状况扼杀在萌芽状态。
利咸冷笑道:“共敖,方才屯长不但向军法官提议验尸,证明了你清白,还阻止你口不择言自己找死,可是救了你两次!你呢?又是如何回报屯长的?”
共敖听完后,呆愣半响,他虽然性格傲娇,自诩甚高,却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
得知真相后,方才的愤怒,立刻就化作了悔恨和愧疚,这个素来不喜屈膝的年轻人,竟是二话不说,立刻朝黑夫下跪,重重稽首道:“共敖从来不亏欠人任何事,但如今,已经欠了屯长两条命!共敖铭记于心,必将还报!”
黑夫叹了口气,将共敖扶了起来,共敖依然满心愧疚,不敢抬头看他,看样子,这个屯里最大的刺头,经过这件事,总算是服气了。
“我在方城县背诵军规军法时,在最末尾,看到上面有这样一段话,应该是国尉尉僚加上去的。”
黑夫看着自己的属下们,满面羞愧的共敖,值得信赖的季婴,会察言观色的利咸,忠厚讷言的小陶,还有神神叨叨的卜乘……
他缓缓说道:“使什伍如亲戚,卒伯如朋友。如此方能止如堵墙,动如风雨,车不结辙,士不旋踵,此本战之道!”
“国尉说的真好!我的愿望,也如此言,同一个屯内,众人能够如亲戚朋友,生死与共!只有相互信赖,吾等才能在这场灭魏之战中活下来,并多立功爵!”
“如亲戚,如朋友,奉屯长之命,活下来,多立功爵!”
不管是谁,都齐声应和起来,他们围拢黑夫,如同众星捧月,经过一场血战后,众人的关系,似乎比从前更加紧密了。
连孤傲的共敖,也因为这件事被纳入了小集体里,对自己唯马首是瞻。
见众人总算被捏成了一个整体,黑夫十分满意,便笑道:“走罢,吾等去营中看看阿豹!”
“然也,让二三子也看看他受伤的糗模样!”季婴开始起哄。
不曾想,还不等黑夫等人走到辕门,却听见一个声音在喊他。
“黑夫屯长!”
黑夫等人一回头,却是方才检验尸体的那位和黑袍医者,据季婴说,此人叫陈无咎,是随军的医官,东门豹伤口,就是陈无咎处理的……
众人面面相觑,黑夫更是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东门豹的伤情有反复?”
他立刻上前一步应道:“正是下吏,敢问陈医师,公士东门豹伤势如何了?”
“他无事,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我找的是你!”
“找我?”黑夫一愣,心里隐约猜出原因,嘴上却故作疑惑:“不知有何事?”
陈无咎看了看季婴:“我听送他来的人说,那公士身上的伤口,是屯长处理的?”
“是我……”黑夫正要解释,陈无咎得到答复后,却面露喜色,急不可耐地拉着黑夫就走!
“是你就好!不必多言,你快随我来,将那几处伤口的止血之法,再做一遍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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