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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过九江州渚,行未十里,忽风云腾涌,波浪大作,急系缆于浔阳。是夜宿于此邑,登楼船访五百主赵佗,与之谈至深夜,宿于船上,次日,复开霁,遂行”。
这样一来便对不上了,虽然那女子矢口否认,说自己记错了具体是哪一天,但黑夫记得清清楚楚,他在浔阳只待了一夜,谎言便不攻自破了。
事后女子也老实交代了,她其实早就猜到,那天来夜宿的军官是信口吹牛,冒充黑夫,根本不可能是别部司马这样的大官,但她还是带着万分之一的期望,携子渡江而来。
“家母怜之,本想收留这对母子,但弟妇却不同意。”
衷初见叶子衿时,只以为她是性格温和的大家闺秀,说话做事轻声细语,可今天,她却展现了自己的强势!
她说:“若此女真是良人外妇,此子真是良人之子,我自当妥善安置,以嘉柔美食养之,视如己出。”
“但彼辈只是心怀侥幸的伪诈之徒,若心软收留,风言风语恐会传遍安陆,传遍南郡。乡里鄙民,多是喜好热闹之徒,宁信其有,假的到了他们口中,也会变成真!”
这话句句都在理上,于是衷的母亲便退了一步,说不留就不留吧,也别怪这个可怜女人了,给她点盘缠,让她回浔阳去吧。
叶子衿仍不同意,她作揖至地,声音温和,态度却十分坚决。
“母亲,赏不劝谓之止善,罚不惩谓之纵恶。这女子虽可怜,做的却是违法之举,若给她钱帛放她离开,且不说我家犯了包庇隐恶之罪。县人见此女得利,恐怕过些时日,怀抱孩童来冒称良人之子的女人,要踏破门槛了!”
少女给出了唯一的解决方法:“举咎报官,请官府厘清此案,然后将女子发回原籍审理,定要找到那个冒充良人,欠下风流债的恶徒!”
虽然秦律严苛,但作奸犯科之徒仍然不少,冒充诈骗也时有发生,比如数年前,闹出很大影响的南阳学室弟子冒充冯毋择之子骗取钱帛一事,南征大军良莠不齐,不排除有军官在女闾里冒充上司。
那个冒充黑夫的军吏,才是万恶之源,必须抓住严惩。
“如此,方能让此事平息!”
这便是衷今日破天荒地来做原告的缘由。
“右庶长夫人……真不愧是郡守之女,行事有叶郡守余威啊。”怒赞叹不已,觉得这位夫人是真的惹不起。
衷也点头同意,带着那哭哭啼啼的女子来县寺前,他也曾担心地问弟妇:
“我家如此做,虽践行了律令,但如此对待孤儿寡母,会不会被县人认为不仁?”
叶子衿却有她的道理:“伯兄,君子爱人也以德,小人之爱人也以姑息。我以为,当行君子之爱,勿行小人之怜,再说了……”
“设船舶,开糖坊,飨父老,养子弟,我家在安陆所施的仁德已足够,安陆人也十分爱戴我家,但妾窃以为,还缺了一点东西……”
“缺了什么?”衷问道,不知不觉,黑夫不在时,他们家已以叶子衿为主心骨了。
初为人妇的少女没了在黑夫面前的乖巧听话,笑容中竟有隐隐的威势。
“敬畏之心!”
……
就在黑夫被妻子洗清了养外妇,奸生子嫌疑之际,千里之外的泗水郡沛县,泗水亭旁的里闾中,大胡子的刘季将一个睡眼惺忪的婴孩高高举起,哈哈大笑。
“这鼻子,这额头,与我一模一样!真是我的种!”
面色苍白,满头是汗的曹寡妇虚弱地躺在破陋的草席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她已经开始憧憬嫁给刘季后,被人尊称一声“亭长夫人”了。
但她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刘季逗弄完取名为“肥”的婴孩后,一低头,竟理直气壮地对曹寡妇说了一句话。
“我承认此子是我的,每月会送两石粟养活你们母子,但我不能娶你!”
他不要脸地说道:“我正妻是要娶一闺秀淑女的,你只能做我我外妇……”
曹寡妇顿时变了颜色,气得抓起一个土块,就朝刘季扔去,骂道。
“刘季,你个天杀的!昔日浪荡游子,今日斗食小吏,无钱无宅,还想娶名门淑女?我呸!”
她抱起刘肥,哭道:“乃母也不稀罕你养,这娃也不是你的,是我与邻家鞋匠所生,你滚罢!”
刘季连忙躲开,跑出门后,还伸头进来,嬉皮笑脸地说道:“曹氏,我事先只答应养你,可没答应娶你,大丈夫言出必行,你且等着,我现在便将这月的粮食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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