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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道是一回事,事情当真摆到眼前,又是另一回事。
黄昭亮说过,孙卞说过,薛度说过,朝中许多人都说过,听得他们说的时候,杨太后觉得欲要做事,必定需要有所取舍,世上少有皆大欢喜,两全其美的事情。
譬如从前自己同太皇太后不和,先皇站在自己这一头,便得罪了太皇太后,站在太皇太后那一头,又叫自己心中不舒服。
她取了导洛通汴,自然就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
可此时此刻,这恶劣的后果当真出来了,杨太后却突然发现,自己半点不能接受。
朱保石还在说着话,忽然听得外头仪门官唱名,通报此处来了一名陛见的官员。
听到那人名字,杨太后的眉头登时皱了起来,不悦地道:“他怎的来了?”
说完这话,她倒是醒了过来,想起是自己先前宣召的,只得道:“给他进来罢。”
不多时,一人便自外头进得殿来。
杨太后懒得听他废话,也不想听他问安,等到对方行了礼,立时就问道:“吴益,你说巩县、萍乡、澧谷乱象频发,是从何处而知?你说范卿早知其事,可有证据?”
范尧臣请病不朝之后,因无交接,他手头所管之事,自然暂时搁置。
杨太后着人急急将当日各县送入中书的折子拿来回来,又细问了朱保石当日情景。
奏章自送入银台司、转入中书、递到范尧臣案头,至于范尧臣去往大朝会,期间不过一个时辰,若说他并未来得及看,或是说他待要核查清楚,其实完全讲得通。
而吴益却一口咬定,说范尧臣乃是一心隔绝中外,另有所图。
比起吴益,范尧臣在杨太后心中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到得现在,无论范尧臣到底有无错处,她都打算从今往后,不能再同从前一般偏信其人,相反,一定要好生像先皇一般,学着使那异论相搅之术。
不过她还是想要知道,这一位早已在自己心中打上了一个“忠”字的老臣,究竟是不是真的着意欺瞒于她。
是以杨太后特意把吴益召进了宫中,而非在殿上当着百官的面相询,便是因为害怕范尧臣果真有此所为,最后君臣双双丢脸而已。
与黄昭亮、孙卞等人笃定的不同,杨太后将那日御史们的弹章当殿收下,并不是要将范尧臣发往外州,也从未有过打算叫他罢相。
在杨太后看来,矮子里头拔高子,即便范尧臣有欺瞒之心,到底也曾经力挺过她们母子二人上位,而与此同时,其余人还一心想着要推举赵颙或其余旁支子弟呢!
她收了弹章,完全只是因为想要快点结束那一场朝会而已。
而黄昭亮、孙卞等人纵然已经竭力适应,努力转变想法,遇得这种时候,难免还是会以自己多年以来的习惯来判断。
他们总以为天子也好、太后也罢,按着规矩,按着惯例,收了弹章,接下来便意味着要将批注发往中书,等到范尧臣看到批书,自然无颜再在京城待着,只能老老实实上书辞位外出。
众人为官数十年,人人皆是老于政事,长于故事,便似看到打雷,就知道必会下雨,听得“呱呱”乱叫,就认定是通身黑乎乎的乌鸦来了一般。
谁又想得到,谁又会去想,眼下这一个杨太后,行事随心所欲,她也不知道规矩,也不打算按着规矩,光打雷,不下雨,虽然也是一般跟着“呱呱”乱叫,却其实是一只扑棱棱飞来的白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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