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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龙顿了一顿,笑道:“可若是长安君能说服另外一人,再让他向平阳君施压,或许可以让平阳君回心转意。”
明月思索道:“能让平阳君遵从的人,莫非是太后、大王?”
他面露难色,赵王他当然不想去求,去求太后的话,在别人看来,自己依然是个小孩子,遇到困难只会哭哭啼啼寻母亲帮忙。
触龙却道:“不然,平阳君乃贵戚公子,朝中重臣,就算公子搬出大王、太后,若是无法说服他,平阳君也会固执己见。”
“那还有谁?”明月对邯郸朝臣的关系网络还生疏,一时间想不到还有谁能帮他。
“那人的宅邸就在百步之内。”
触龙转过身,举起鸠杖,指着这条街末尾一个宅院道:“他就是赵国上卿,蔺相如!”
……
夜色已暮,蔺相如依然在披着衣裳,坐在灯具前查看着堆积如山的简牍,因为眼睛不好,他提笔在上面批阅时需要伏着身子,良久后直起身来,捶着有些酸痛腰杆,蔺相如不由叹了口气:“老了,真是老了……”
光阴的力量,可以让赵国的年轻一辈长大成人,陆续走上舞台,也可以把他蔺相如从少壮名相,推入到朝中老臣的行列。
想当年,先王将他从布衣一举提拔为卿大夫时,蔺相如在如海般的奏疏竹简里为先王挑选重要事项,可是能连熬三夜而精神百倍的。
如今,才入夜就有些犯困了……
虽然为了给田单腾出位置,蔺相如已经卸任了赵国相邦,但所有人都清楚,太后和赵王是不可能把权力真正将交给田单这个外人的,实权,依然控制在做了”内史“,负责管理财政的蔺相如手中。
可如此一来,却无形加重了蔺相如的工作,这些天又是要忙活秋收上计,又要给赵惠文王陵寝工程收尾,又要安排赵军北伐的后勤工作,蔺相如真是忙得焦头烂额。
所以当他的侄儿蔺离石来通报,说长安君登门时,蔺相如第一反应,是要找借口不见的……
自打先王病逝后,新王与他弟弟长安君之间的明争暗斗,蔺相如自然都看在眼里,在大方向上,他是支持新王打压长安君的,毕竟赵丹是渑池之会前,他与廉颇力谏先王火速立为太子以防不测的。
赵国历史上因为兄弟夺权导致的政治危机数不胜数,沙丘宫变未远,蔺相如当然不希望看到先王的子嗣们骨肉相残,既然君臣名分早定,让大王快些掌权,长安君安分守己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蔺相如极力让太后答应齐国的要求,送长安君入齐为质,就是为了避免兄弟阋墙的发生。
至于长安君招揽游侠,喊出了“为国为民,侠之大者”口号后,蔺相如壮其言,将他与魏国名公子信陵君并列,那则是之后的事了。
本以为长安君远赴齐国,赵王在国内权威日益巩固,二者可以相安无事了,岂料蔺相如的预言却成了真,长安君在齐国一点都没安分,稷下之辩、骂死滕更、遇刺脱险,最后还揽着齐赵结盟的功劳载誉而归。
如此一来,赵国内敬仰投靠长安君者,希望做他门客的士人与日俱增,赵王对长安君的忌惮依然未减,哪怕长安君近来极其低调,哪怕赵太后从中斡旋,但蔺相如却看得出,赵王心里的刺,是不会消失的。
这种局势下,长安君连夜来拜访,蔺相如应当避之不及才对……
但想了想后,蔺相如却又决定见见此子。
“叔父,让我找个借口将他打发走即可,为何要见!若非长安君带回了田单,叔父也不必罢相!”
蔺相如没有儿子,只有一个侄儿蔺离石,这侄子脾气不太好,至今还记恨着长安君、平原君达成齐赵互相,导致蔺相如丢了相位一事。
作为聪明人,蔺相如岂能看不出,田单之后,这赵相就轮到平原君了?长安君只是在为平原君谋事而已。
何况随着先王的死,蔺相如的心也渐渐淡了,相位,他不太在意,在意的,只是这个国家那朦胧不清的未来。
平原君只有中人之才,蔺相如一向对他评价不高,他能当好相邦么?能管好赵国么?可别毁了先王和他们这批老臣的苦心经营啊……
所以蔺相如强自起身道:“我还是得见见。”
这位干臣目光深邃:“老夫要亲眼瞧瞧,如同月亮般冉冉升起的公子光,听其言观其行,看他究竟会成为赵国的子产呢,还是会成为孟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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