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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吃的都是小姑娘,他怕什么呀。”牛哄哄心无城府地说,吐了吐舌头。
“当心些总不是坏事。”
阮洛应了一声,听到“牛”的时候他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可能是因为那头聆听琴音的牛的缘故吧……最近不知为何梦特别多,杂乱无章,醒来常常大汗淋淋头疼欲裂。
父女俩出门时,阮洛不知不觉将视线落在屠夫的背影上——
梦中抚琴的男人……也是穿白衣的。
屠夫为什么突然变得爱修边幅爱穿白衣呢?
阮洛病得昏昏沉沉,朦胧中听到琴声,似乎是穆在抚琴,调子十分悠远而古老,像是从千年冰封的雪地里伸出的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灼灼温热,不知不觉滚烫了谁的心胸。
他在琴声中沉睡,就像在宽广的胸膛里小憩一样安稳,流水洗涤了时光的沙土,把那些心碎的冰渣缓缓搅拌融化成一江春水,再流经四肢百骸,渐渐温暖了僵硬冰冷的手脚。
琴音,竟然可以轻缓美妙至此。
阮洛闭目沉沉睡去,之后再无纷扰恶梦。
不知过了多久,阮洛的病好了起来,原本十分凶险的症状褪了下去。他能下床时,穆却不知道去了哪里,阮洛找遍了家里的房间和庭院,都不见踪迹。
少年消失得就像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阮洛突然想到,他原本就是不速之客,突然就这样走了……也许就真的不回来了。
看着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琴,阮洛怔怔地一个人呆了许久。
“阮哥哥!”一个清甜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牛哄哄提着一篮糕点走进来,看见穆不在,顿时长长松了口气,开心地问:“你今天一个人?”
“嗯。”阮洛的声音不知为何有点失落。
“你会捕鸟,还会捉鱼对不对?”牛哄哄眨巴着大眼睛,“能不能……带我一起去玩呢?”
呃?四目相对,阮洛的耳根又有点泛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人生的第一次约会来了。
六
这是阮洛和牛哄哄初次约会,两个人都有点紧张。快走到湖边时,阮洛更紧张了。自从被大鱼欺辱之后,他许久没有去湖里钓鱼。如今远远看去,结冰的湖水就像一面宽阔无边的镜子,将远山近树倒映得清晰。
阮洛心中莫名不安,突然停住脚步对牛哄哄说:“就到这里吧。”
“为什么呀?”牛哄哄不解地歪着头,“不去钓鱼吗?”
“我弹琴给你听。”阮洛绝不会承认自己腿软了,心虚地顺势盘腿坐下来,“你要听什么曲子?”
牛哄哄似乎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背着琴,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阮哥哥,你的琴看上去好特别哦!”
“呃?”阮洛低头看去,琴身有好几处修补,尾端还有烧焦的痕迹,一看就是被不负责任的主人给玩坏了的悲惨乐器,他硬着头皮尴尬地一笑,“这把琴有点旧,其实我还是挺爱惜它的……”
话音未落,树上一团积雪“砰”地砸落下来,正中阮洛头顶,仿佛是抗议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好在牛哄哄丝毫没有注意阮洛的狼狈模样,两手托腮眼睛亮亮地等待听琴。
阮洛的手指略微迟疑地抚上琴弦,这一刻,他脑中莫名浮现出穆当日弹琴的模样。
仿佛受了某种感染,琴师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翘,起了一个调子。
铮——
清越清澈,犹如春水淙淙敲击灵魂。
几只淡黄嘴的小鸟突然落在树梢,驻足聆听。其实阮洛十指修长,有在琴弦上灵活游走的天赋;他甚至并不知道,自己指下琴音已经与往日大不相同。四周分明还是寒冬,但春意仿佛从琴音里怒放出来,树梢被暖风点了零星的绿色,山涧从凝滞变得灵活。漫山遍野尽染生机,而一段相识相知的友谊却被埋葬在浓郁的暮色里,缓缓地……一江春水漫上离人的眼眶。
曲终时四弦一声,清如裂帛,又如寂静雪夜枯坐等待时,突然响起的叩门声,让人心口也随之重重一颤。
戛然而止。
四周安静许久,才有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
牛哄哄半晌才回过神来:“阮哥哥,你弹得真好。”少女想了一会儿,托着腮天真地说:“不过,没有我爹弹得好。”
阮洛眉心一跳:“你爹会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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