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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一柏有一种恍若梦中的不真实感,他慢慢从床上坐起,弯腰,穿鞋,然后缓缓起身,这个身子还有些虚弱,脚踩在地上软趴趴的。
他慢慢走到了窗边。
夕阳透过彩色玻璃窗落在木地板上,形成了好看的斑驳光影,抬起手放在窗沿上,木质的窗沿入手一片温热,大概犹豫了一两秒,随即,他猛地推开窗。
“卖报卖报,警察局长当街打死服务生。”
“卖报卖报,警察局长当街打死服务生。”
报童的声音清脆嘹亮,随着风声传入耳畔。
整个世界一下子嘈杂鲜活了起来,小贩的叫喊声,孩子的笑闹声夹杂着大人叫骂,自行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石板翘起又落下,发出“砰”的声响,转角处有盘着鞭子搭着毛巾的黄包车司机摇着扇子招呼着过往的来人。
举目远眺,他甚至能看到不远处的黄浦江,汽轮发出“呜呜”的汽笛声,黑烟顺着烟囱漫出,染黑了半个天际。
天爷啊,骗人的吧……
站在窗边吹了半个小时带着黄浦江水特有咸腥味的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心跳脉搏,做了几套测试精神状态的心理测试题后,叶一柏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公元1933年,他……来到了这个并不安稳的时代。
“柏儿,你醒了!怎么站在窗口,你身子还没好全,再着了风就不好了。”一个女声打破了一室寂静,女人一手端着药,一手拿着一张纸,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叶一柏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看向来人,这是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女人,容貌艳丽,一身藏蓝色钩花旗袍,头上是抢眼的波浪纹卷发,但许是没休息好的缘故,她的眼下有些青黑,整个人也难掩疲态。
张素娥。
叶一柏很快就认出了眼前的女人正是这个和他同名同姓小少爷的母亲。
“这么大人了,起来也不知道披件衣服,明天让小富再给你请几天假吧,反正都要毕业了,也没几节课。”张素娥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将药放在一旁,一边着急忙慌地去帮叶一柏拿衣服。
“早上你阿爹发来电报了,他对你考上外事处的事非常高兴,说让我们今年回杭城过年。”张素娥说到这里的时候整个人眉飞色舞,高兴非常。
叶一柏的目光落在写着寥寥几语的电报上,脑海里属于小少爷的记忆一幕幕高倍速播放着。
小少爷也叫叶一柏,出生在杭城叶家,父亲叶广言,母亲张素娥,还有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姐姐叶娴。
杭城叶家世代茶商,虽不算什么顶尖的名门大户,但在杭城这块地方,也算是数得上的豪富之家。
特别是封建王朝覆灭后,士农工商的等级观念被打破,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一下子跌落神坛,而叶家这种有钱的本地士绅反倒成了新当权者们的示好对象。
叶家抓住了这个机遇,积极捐钱捐物投身革。命,叶广言多次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号召人们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拔除封建残余,特别是他的一篇《放妾论》,认为蓄妾是封建陋习,并从自身做起,坚决拥护一夫一妻制的言论获得了民主人士的一片叫好声。
有钱有名望,小少爷看似一出生就抓了一副好牌,但实际上,他母亲张素娥不过是叶广言《放妾论》里的那个妾,而他这个所谓的叶家长子也在真正叶夫人诞下麟儿后被送到了上海。
“外事处可是代表咱们国家跟洋人打交道的部门,听起来比你父亲在的部门还威风,听说老太太也非常高兴,你看看这块表,你父亲专门托人给你带来的,我出去打听了下,你猜要多少钱?”张素娥拿起斗柜上精美的绒布盒子擦了擦,脸上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至少五百银元!”她伸出一只手比了个五的的手势。
叶一柏的目光扫过写着英文字母的手表包装盒,眼中闪过一丝怅然,“longines”浪琴表,作为一个外科医生,叶一柏的手上向来不佩戴任何饰品,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这个陌生年代看到这串熟悉英文字母时涌起一股子亲切感来。
张素娥误会了叶一柏的眼神,只当他高兴父亲的重视,眼中的心疼和不甘一闪而过。
“柏儿,你放心,你考进了外事处就是个官身,剩下的阿妈会帮你去争,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张素娥好像被什么激发了狠劲,话语里一股子斗志昂扬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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