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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伯脸上又升起无奈:“马上要出发了,祝大郎不愿节外生枝,他常年出门在外,当然比我有见识的多,我就没再问了。”
祝英台恍然大悟。
要是那时过来的是马文才,梁山伯必定在和他一唱一和唱双簧,唱的那亭长乖乖把豆料还回来。这时候许多贫穷人家都不见得吃的上豆饭,那些人贪的,都够歇脚钱了。
马文才最恨别人把他当傻子,梁山伯则是绵里藏针,路上许多人看他们年少又多金想要宰肥羊,都是被他们这么一唱一和乖乖认栽的。
但真到了祝英楼这样的人眼里,像是驿官这样的贱役本该就做些偷鸡走狗之事,怕是觉得全天下都是这样,反正也不在乎那些小损失,更不愿低下身份跟他们“斗智斗勇”,梁山伯知道祝英楼是什么性子什么见识,当然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辛苦你了……”
祝英台叹气。
“言重了。”
梁山伯也不知两人为何会聊到这上,只是觉得现在气氛难得的好,笑得越发和煦温润。
“梁山伯,我有一个问题就没想明白,我想问问你,要是你觉得难回答,可以不回答我啊……”
祝英台有些吞吞吐吐地问:
“我觉得我兄长对你特别和气,比对马文才和傅歧还和气,经常听从你的意见,还对你勾肩搭背,为什么呢?”
她知道梁山伯是个不会吹嘘自己的人,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那个,你很厉害,我不是觉得你不够厉害到我兄长另眼相看才好奇问这个……”
“我明白。”
梁山伯自然明白祝英台是什么样的人。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笑得如此苦涩。
也是该清醒了。
“昔日吴起为将,跟最下等的士兵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伙食,睡觉不铺垫褥,行军不乘车骑马,亲自背负捆扎好的粮食和士兵们同甘共苦。有个士兵生了恶疮,吴起替他吸吮脓液。这个士兵的母亲听说此事后放声大哭。”
他看着祝英台,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惯有的那种笑意。
祝英台知道他说话不似马文才那般直击人心,往往有些迂回委婉,所以仔细听着他所说的典故,希望能从其中听懂些什么。
“有人说:‘你儿子是个无名小卒,将军亲自替他吸吮脓液,你怎么还哭呢?’那位母亲回答,‘不是这样的,当年吴将军替我丈夫吸吮毒疮,他感恩戴德,在战场上勇往直前,最终死在敌人手里。如今吴将军又替我儿子吸吮毒疮,我不知道他会死在什么地方,因此我才哭泣。’”
祝英台听完了整个故事,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梁山伯。
见到祝英台愧疚又愤怒的表情,梁山伯像是受了某种诱惑一般,带着安慰的表情,学着马文才经常做的那样,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似乎能够理解马文才为什么经常这样做了。
梁山伯自认自己从小聪慧,又像是天生的天赋一般,总能早早察觉别人对他的企图。入了学馆中,披着“不拘门第”的外皮对他招揽的人也不是没有,他早就习惯了。
可是看到这样维护又愤怒的眼神时,他还是会心中滚烫一片。
“知道了,就回车厢里去吧,外面风大。”
梁山伯仔细感受着掌下那一丝细柔,狠心抽回了手掌。
祝英台已经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和面目面对梁山伯,被这样温柔的眼神看着,祝英台竟羞愧的掉头跑了。
在这一刻,祝英台才明白自己害怕的是什么。
“士族则交,庶族则用”的观念,似乎已经成了一种铁律植入了这时代大部分人的价值观里,以至于春秋秦汉时“伯牙子期”一般的美好情感,已经变成了被功利包裹的笑话。
一时间,祝英台竟有些讨厌马文才拐弯抹角的让自己去追寻答案。
哪怕是马文才开门见山的直接击破她的最后一丝幻想,也比如今梁山伯好似轻描淡写的引经据典要温柔的多。
连梁山伯这样的人都已经看开了,并觉得这理所当然,她又能改变些什么?
哪怕再来一次“梁祝”,哪怕梁山伯比马文才、比傅歧更加优秀,可他是寒门,注定了梁山伯依旧只能“呕血而死”,自己也依旧只能“撞碑化蝶”。
除非打破这个世道的规则,否则将她永远找不到心目中的“乐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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