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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最先到达、口喷鲜血的汉子问道:“小兄弟贵姓?跟胡先生怎生称呼?刚才听闻小兄弟说‘家师’,是否就是医圣独孤先生?”
张无忌道:“我是来求胡先生治病的,但他并不肯治。我知胡先生说过不治,便决计不治,你们赖在这里也没用。家师正是独孤先生。”
说话之间,又有四个人先后到来,有的乘车,有的骑马,一齐求恳要见胡青牛。
张无忌大感奇怪:“蝴蝶谷地处偏僻,除了魔教中人,江湖上知者甚少,这些人或属崆峒、或隶华山,均非魔教,怎地不约而同受伤,又不约而同地赶来求医?”
又想:“那金花的主人既如此了得,要取这些人的性命也非难事,何以只将各人打得重伤?”
那十四人有的善言求恳,有的一声不响,但都磨着不走,眼见天色将晚,十四个人挤满了一间草堂。
煮饭的童儿将张无忌所吃的饭菜端了出来。张无忌也不跟他们客气,自顾自地吃了,翻开医书,点了油灯阅读,对这十四人竟如视而不见,心想:“我既学了胡先生的医人之术,也得学一学他的不医人之术。”
原来独孤无名至今并为传授张无忌医术,因为张无忌的医术、毒术是和胡青牛、王难姑学的,独孤无名目前只负责张无忌的武功教导。
某一日独孤无名心血来潮,对张无忌说:“无忌,汝父张五侠当年江湖人称‘银钩铁划’,左手烂银虎头钩,右手镔铁判官笔。想必于书法一道,必有所得。为师于书画上师承名家,也算自成一道,你是张五侠的儿子,在这一点上,理应有所承袭。”
于是张无忌在独孤无名教授的时候,除了练习武艺,还要练习书法,绘画。这又比他父亲张翠山更胜一筹了,毕竟张翠山只研习书法,与绘画一道并无造诣。
有鉴于此,说道医术,张无忌当然只会想到胡青牛一人了。
※※※※※※※
夜阑人静,茅舍中除了张无忌翻读书本、伤者粗重喘气之外,再无别的声息。突然之间,屋外山路上传来了两个人轻轻的脚步声音,足步缓慢,走向茅舍。
过了片刻,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说道:“妈,屋子里有灯火,这就到了。”从声音听来,女孩年纪甚幼。
一个女子声音道:“孩子,你累不累?”
那女孩道:“我不累。妈,医生给你治病,你就不痛了。”
那女子道:“嗯,就不知医生肯不肯给我治。”
张无忌心中一震:这女子的声音好熟!似乎是纪晓芙姑姑。”
只听那女孩道:“医生定会给你治的。妈,你别怕,你痛得好些了么?”
那女子道:“好些了,唉,苦命的孩子。”
张无忌听到这里,再无怀疑,纵身抢到门口,叫道:“纪姑姑,是你么?你也受了伤么?”
月光之下,只见一个青衫女子携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是峨嵋女侠纪晓芙。
她在武当山见到张无忌时,他未满十岁,这时相隔将近五年,张无忌已自孩童成为少年,黑夜中突然相逢,哪里认得出来,愕然道:“你……你……”
张无忌道:“纪姑姑,你不认得我了吧?我是张无忌。在武当山上,我爹爹妈妈去世那天,曾见过你一面。”
纪晓芙“啊”的一声惊呼,万料不到竟会在此处见到他,想起自己以未嫁之身,却携了一个女儿,张无忌是自己未婚夫殷梨亭的师侄,虽然年少,终究难以交代,不由得又羞又窘,满脸涨得通红。她受伤本是不轻,一惊之下,身子摇晃,便要摔倒。
她小女儿见母亲要倒,忙双手拉住她手臂,可是人小力微,济得甚事?
眼见两人都要摔跌,张无忌抢上扶住纪晓芙肩头,道:“纪姑姑,请进去休息一会儿。”扶着她走进草堂。
灯火下只见她左肩和左臂都受了极厉害的刀剑之伤,包扎的布片上还在不断渗出鲜血,又听她轻声咳嗽不停,无法自止。
张无忌此时的医术,早已胜过寻常的所谓“名医”,听得她咳声有异,知是肺叶受到了重大震荡,便道:“纪姑姑,你右手和人对掌,伤了太阴肺脉。”
他取出七枚金针,隔着衣服,便在她肩头云门、胸口华盖、肘中尺泽等七处穴道上刺下去。
这两年多来,他跟着胡青牛潜心苦学,于诊断病情、用药变化诸道,限于见闻阅历,和胡青牛自是相去尚远,但针灸一门,却已学到了这位“医仙”的六七成本领。
纪晓芙初时见他取出金针,还不知他用意,哪知他手法极快,一转眼间,七枚金针便分别刺入了自己穴道,她这七处要穴全属手太阴肺经,金针一到,胸口闭塞之苦立时大减。
纪晓芙又惊又喜,说道:“好孩子,想不到你在这里,又学会了这样好本领。”
那日在武当山上,纪晓芙见张翠山、殷素素自杀身亡,怜悯无忌孤苦,曾柔声安慰,又除下自己颈中黄金项圈,想要给他。
但张无忌当时心中愤激悲痛,将所有上山来的人,都当作是迫死他父母的仇人,因此对纪晓芙出言顶撞,令她难以下台。
后来张无忌年纪大后,得知当日父亲和诸师伯叔曾拟和峨嵋诸侠联手,共抗强敌,才知峨嵋派其实是友非敌。
两年之前,他和常遇春深夜在树林中见到纪晓芙力救彭和尚,更觉这位纪姑姑为人极好,至于她何以未嫁生子、是否对不起殷六叔叔等情由,他年纪尚小,于这些男女之情全不了然,听过之后便如春风过耳,绝不萦怀。
纪晓芙自己心虚,陡然间遇到和殷梨亭相识之人时便窘迫异常,深感无地自容,其实这件事张无忌在两年前便已从丁敏君口中听到,他认定丁敏君是个坏女人,那么她口中所说的坏事,也就未必是坏。
他这时见纪晓芙的女儿站在母亲身旁,眉目如画,黑漆般的大眼珠骨碌碌地转动,好奇地望着自己。
那女孩将口俯在母亲耳边,低声道:“妈,这个小孩便是医生吗?你痛得好些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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