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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刚到西苑东门不大会儿,皇上坐在十六个太监抬着的步舆上,在近百名身穿黄马褂的侍卫拥簇下到了,韩秀峰急忙掸掸马蹄袖跪迎,咸丰也看到了他,侧身跟随着步舆一路小跑的太监低语了几句就这么进去了。
韩秀峰刚才不敢直视,直到听见一个小太监说“韩老爷,请随小的来”,这才赶紧爬起身。
给小太监塞了一张十两的银票,跟着小太监左拐右拐,来到湖中央的一个小岛上,岛上有座土山,山上有寺庙,山顶上还有座白塔。就这么在山脚下的一个亭子里等了大约半个时辰,皇上在几个侍卫的拥簇下到了。
韩秀峰急忙上前恭请圣安。
咸丰坐到太监刚放的软垫上,等太监退出几十步,这才一边揉着腿一边淡淡地说:“平身吧,这儿又不是宫里,没那么多规矩,起来说话。”
“谢皇上。”
“如何打探夷情的条陈拟了吗?”
“禀皇上,臣拟好了,”韩秀峰连忙从袖子里取出折子,恭恭敬敬呈上。
咸丰示意正准备上去接折子的侍卫退下,亲手接过折子放到一边,又一边揉着腿一边道:“朕回头再仔细看,你先跟朕说说。”
“臣遵旨,”韩秀峰清清嗓子,躬身道:“禀皇上,臣以为要是就这么派细作去打探,别说不一定能办成事,搞不好甚至会被地方官员当作乱党给抓起来。被地方官员捕获也就罢了,可要是被西夷擒获,那真会耽误大事,真会打草惊蛇!”
“是不能打草惊蛇,接着说。”咸丰嘴上说着正事,目光却停留在韩秀峰的官服上。
韩秀峰猛然意识到皇上究竟在看啥,现在穿的这身官服是在上海时乔松年送的,乔松年估计也是临时差人去买的,反正是件旧官服。虽然是旧的,虽穿了近一年,但并没有破,只是看着没那么光鲜。而置办一身新的不便宜,韩秀峰也从未想过换。
只是这次进京太仓促,没带换洗衣裳。
昨天下午来西苑觐见时,又是从通政司衙门走过来的,并没有坐车。这一路又脏又难走,所以回到会馆时已经脏得没法儿再穿了。小山东赶紧帮着洗,可晾到今儿早上都没干,情急之下他就用熨斗熨烫。结果烫是烫干了,但面料的色儿也被烫掉了好几块。
总之,看上去是青一块白一块的。
穿着走在街上,哪怕去衙门也不会有人笑话,毕竟穷得叮当响的京官多了,有的京官穷的没官服只能管人家借,实在借不到就用纸画个补子……但现在是面圣,不是上街也不是去衙门,要是被御史言官盯上真可能会因为君前失仪被弹劾。
韩秀峰心里咯噔了一下,急忙装作什么也没猜到一般,接着道:“所以臣跟肃顺大人商量了半天,打算奏请皇上看能否选任一批文武官员,外放到广州、福州、宁波、上海和紧挨着香港的新安、紧挨着澳门的香江为官,命他们就地招募训练细作,昼夜打探西夷的动向。”
之前说好的选派细作,现在变成了选派文武官员!
咸丰微皱起眉头,下意识拿起折子打开看了看,发现韩四和肃顺保举的不是八九品的佐贰小官,就是绿营游击、千总等无足轻重的武官,眉头又渐渐舒展了。
“为何每个地方要选派二人?”
“禀皇上,臣之所以奏请每个地方选派二人,一是想着打探夷情之事切不可张扬,而无论巡检还是县丞查探到夷情尤其西夷的军情之后,终究是要赶紧把军情传递到京里来的。兵贵神速,最快的办法唯有兵部邮传,六百里加急。可一个巡检或一个县丞,就算有兵部勘合也不方便去发这样的急件,便是能发出去也会惊动州县正堂。”
驿站驿铺虽隶属兵部,但事实上各地的驿站驿铺都是各州县正堂管,大多地方并不设驿丞。想到让巡检或县丞三天两头发六百里加急的公文是不太合适,咸丰不禁看着折子笑道:“保举直隶举人云启俊为广大南海儒学教谕,保举内务府司务图克坦为粤海关帮办委员,这是不是打算命云启俊专事查探夷情,查探到之后再由图克坦发六百里加急将消息传递回京?”
肃顺也保举了好几个人,这个图克坦就是。
韩秀峰躬身道:“皇上圣明,不过臣之所以每个地方保举二人,还有两层考虑。”
“说来听听。”
“禀皇上,臣担心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会懒惰,每个地方选派两个人,则能相互监督。也许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皇上把如此重任交给臣,臣就得把差事办好,就算枉做小人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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