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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这事有些蹊跷,他十有八九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如今朝中的文武大臣群情激奋,个个都这么说,他也只能附议。”
“那皇上的意思是……”
“皇上虽没明说,但言外之意很清楚,洋人提出的那些条件一条也不能答应,实在不行就免掉西夷的关税。”
“关税怎么能免!”王千里大吃一惊。
“这事不用咱们操心,一是就算朝廷真免征关税,额尔金也不会答应。我敢打赌,他根本就不相信桂良。二是京里的王公大臣糊涂,不等于各地督抚也糊涂,至少两江总督何桂清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上折子奏请皇上收回成命。”
“何桂清不糊涂?”
“也不是不糊涂,而是他想攻剿长毛,不能没军饷。要是没了关税这一大饷源,他拿什么去养兵,又拿什么去收复江宁。”韩秀峰顿了顿,随即话锋一转:“其实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些,而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王千里禁不住问。
“皇上昨儿个召惠亲王、郑亲王、怡亲王、肃顺、彭中堂和博川等人商量对策,惠亲王、郑亲王和彭中堂被皇上问得没办法,竟联衔保奏一个‘出类拔萃、济变匡时’的大才。”
“谁?”
“庆贤的阿玛,已革大学士耆英!说啥子耆英熟悉夷情,恳请皇上弃瑕录用。”
王千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喃喃地说:“他们这不是把耆相架在火上烤吗!”
“可惜这消息我是昨晚才收到的,皇上不但准奏,还召令耆英入见。而老中堂不晓得是忘了之前的事,还是觉得这是个翻身的机会,尽管在进宫时博川兄旁敲侧击地提醒过他这不是个好差事,可他还是兴冲冲地揽了下这差事。好在奏对时话也没说满,说他‘受恩深重,当此时势,惟有独任其难,有效与否,尚难自必’。”
“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主意,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办法。既然你有法子,不妨自展谟猷,不必附合桂良稍涉拘泥’。然后赏他侍郎衔,命他驰赴天津办理夷务。我一收着消息,就赶紧让庆贤回去,结果庆贤火急火燎赶到家一看,老中堂已带着家人连夜启程了。”
王千里沉吟道:“四爷,我知道您担心什么,但在我看来老中堂揽下这差事有他老人家的道理。毕竟他受了那么多年委屈,甚至有好几次都差点……差点丢了身家性命,好不容易等着这么个机会,他自然要豁出去搏一把。他就算不为自个儿着想,也要为还在黑龙江充当苦差的大儿子和那些个入仕无门的孙子着想。”
“可此一时彼一时,洋人被糊弄了那么多年,对他印象深刻,又怎会再相信他的话。”
“就算糊弄不住洋人,这板子到时候也不能光打他一个人,天津那边不是还有桂良、花沙纳、谭廷襄吗,光钦差大臣就五六个。”
“事已至此,只能往好处想。”
“庆贤呢?”
“他想去天津,被我给拦下来了,一是没皇上的旨意他不能就这么追过去,二来……二来老中堂真要是出点啥事,他不能再搭进去。”韩秀峰顿了顿,接着道:“请你过来就是因为这事,我把他关在里头,他心里一定不痛快,你去帮我劝劝,陪他说说话。”
“那他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尽管他很清楚这不是个好差事,很清楚他阿玛被启用并不意味着皇上不计前嫌,可听语气他跟他阿玛想的差不多。那么多年委屈他真是白受了,那么多年的罪他也是白遭了,正所谓功名利禄动人心!”
“他怎就这么糊涂呢。”
“所以我早上没给他好脸色,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他这会儿指不定咋想呢。”
“行,我进去瞧瞧。”
……
大头在南苑呆了一下午,就拿着韩秀峰差人帮他买的新顶子兴高采烈地回了城。
书肆里只剩下张得玉等人,没之前那么热闹,而他又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所以早搬到了会馆。
在会馆的状元房睡了一觉,天没亮就起身换上黄马褂,骑着马赶到圆明园当值。
打了一架,由乾清门侍卫变成了在御前侍卫上学习行走,离皇上更近,跟同僚们的关系也更不融洽了。谁也没教他做御前侍卫的规矩,就这么让他守在勤政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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