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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应该是去年的事?还是今年?”雷远看着刘郃额头处皮肉翻卷的刀疤,像是有些日子了:“应该是去年吧?”
“去年的事。”刘郃道:“今年以来,周边原本还有的几个聚落,或者被杀尽,或者投靠宗帅去了。那些溃兵们渐渐抢不到什么东西,很多都退入蛮部去了,但每隔些时日,还会出山劫掠粮谷、财货之类。”
“这些便是溃兵之患了……然则,玄德公既治荆州,未曾试图剿除彼等吗?”
“玄德公自然想过办法。两个月前,刘封将军曾经带领部众人巡行此地,攻破了一处溃兵们聚集的山寨,斩杀百余,又收编了余部……然而玄德公有荆州各地要管,军马也不能长驻在此,所以刘封将军一走,溃兵依然肆意妄为。”
“原来如此……”雷远笑道:“不妨事的,今后我会想办法解决。”
经历了灊山中那场厮杀之后,雷远从外表看来与此前并不不同,还是一副客气有礼的姿态,可实际上,亲身参与残酷搏杀带给他带来了勇略、统领数万人丁的经历培养出了他的自信,身为曾经和张辽正面对敌过的人,怎么会把散兵游勇们看在眼里?
从雷远轻描淡写的言辞中,刘郃感觉到他的强烈信心,于是有些诧异地抬眼看看雷远。
“刘君,接着说宗贼豪帅。”雷远提醒他。
“是,是。”刘郃连声道。
对于刘郃来说,那些名为溃兵,实为贼寇之辈,是给他带来惨痛记忆、难以抵挡的的恶人。但对雷远来说,这些人徒然依仗武力,却没有地方的根基,很容易应对。因为庐江雷氏最不缺的就是武力。反倒是其他的,宗贼豪帅、五溪蛮乃至武陵的东吴势力,说不定要难对付些。
“至于那些宗帅们……”刘郃想了想:“此前提起,有些是荆州溃兵转变来的,但大部分,还是襄阳等地南下的豪族,比如梁氏、黄氏、杜氏、程氏等。这几家都是规模较大的,其他还有十余家。他们都能够动用上百名、数百名徒附宾客,兴修坞壁,占据地利,彼此呼应。虽然打着庇佑一方的旗号,其实形同割据,也有纵横劫掠的斑斑劣迹。”
雷远问道:“本朝以来,地方上豪族大姓的势力就很猖獗。然而,这些宗帅的势力再怎么强盛,不过是一偏僻小县中的乡间恶霸而已,若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但付县中一狱吏足矣,何至于成为刘君口中的大患呢?”
刘郃连连摇头:“对于孱陵、夷道、佷山等县来说,乐乡所处的位置,诚属偏僻。然而现在不是有了乐乡县吗?乐乡县的膏腴之地,可几乎全在这些宗帅们的掌控之下,甚至……”
“甚至就连乐乡县的县城,如今都在一名叫梁大的有力豪帅掌握之中。”刘郃咳了两声,俯身向前:“小郎君,他们可不是暂居县城栖身。梁大的下属宗族、宾客、徒附合计数千余人,已经将整个县城当做了自家庄园。我曾听说,因为梁氏是从江北鄀县迁移过来的,而鄀县古名乐乡关,所以玄德公才会给新设立的县起名叫乐乡。嘿嘿,老实说,之前我们都以为,那梁大可能出任乐乡长的……”
有些尴尬,有些尴尬了。雷远此前曾听蒋琬提起,有鄀县流民屯驻于县城,却没有想到是这等情况。原来预定担任乐乡长的自己,竟然连县城都提前落在别人手里了。
这当然不会是操作失误,想来左将军府上下对此情形早就明了。
数月前,玄德公立营油口,将之改名公安,随即自周郎手中获得南郡南部诸县的管制权。但因为这数县原有的地方治理体系已经分崩离析,不复存在,所以至今为止,能够扎实掌控的只是公安、孱陵、佷山、夷道这几座城池罢了。在城池之间的广阔区域,绝大部分都尚未得到有效管理。
这种局面绝不可能延续下去,而各县令、长们的职责,就是尽快统合破碎的基层政权,重新建立郡府、州府的威严。在此过程中,对于宗贼豪帅之流,或者铲除、或者降服、或者收编,各自想各自的办法。
雷远哈哈一笑。或许左将军府正等着看呢:本身就是强大豪族首领的雷续之,会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个问题?这其中的意蕴,可就很深了。
然而没什么好犹豫的,雷远很快就做了决定。他转而向刘郃询问另外两项“大患”。
夜色渐渐深沉,两人仍在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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