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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传来张大娘子的呼唤声。
沈芊攒着蕊红的手,转身看去。张大娘子眼眶通红,神情黯淡地走到她身边,对她轻声道:“沈姑娘,妾身未曾想到家母今日会突然……让姑娘受惊了,至于二郎的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大郎殉国之后,家母的精神就一直不太好,如今……如今怕是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沈芊闻言,无声叹息:“是民女不好,打扰了夫人。”
张大娘子摇摇头,一双含泪的杏目感激地看向沈芊:“不,沈姑娘,妾身要感谢你。之前,家里人都没有意识母亲竟一直都在想这件事,如今……如今既知晓她心中执念,妾身和妹妹也算心中有数了,只要二郎一直好好地在扬州待着,家母就一定能撑下去!”
沈芊有些诧异,想通了却又极是心酸,张夫人如今心存死志,药石无医,不管是二郎出事还是二郎回来,但凡她这个唯一的心愿了了,恐怕就真的没有什么能支撑她活下去了!如今,也唯有用远方的二郎安抚她,宽慰她,让她一直保持着希望,才有一线生机。
“民女明白了。”沈芊点点头。
张大娘子拭了拭泪,挤出一丝笑:“将姑娘牵扯进来,实是张家的不是,还望姑娘海涵。”
沈芊摇摇头,与张大娘子告辞之后,才由蕊红扶着,被张青家的送了出去。这一路上,沈芊思绪万千,神情恍惚,倒是没有注意张青家的一路上都欲言又止。
及到了马车前,沈芊正要坐上马车,张青家的才鼓起勇气忽然朝着沈芊躬身一拜:“老奴……老奴多谢姑娘!”
她刚才在屋中,将这所有情况都看了个完全,自然知晓沈芊那句应许,几乎是救回了夫人一条命!这些日子,来来往往探望的人那么多,夫人却都因抱病未曾相见,都是二奶奶在大厅接待了的。
可是只有今日,听闻沈姑娘递了拜帖,夫人竟执意要亲自见她,本来所有人都还疑惑,如今这般,他们才知晓了这缘故。前些日子,她也是隐约听见过夫人和老爷的争论的,大约就是希望老爷能给殿下上折子,把大郎从山西调回来,但当时,老爷否了。如今,大郎身死异乡,想必夫人不仅哀痛还极为自责,自责自己当时为何没有更坚持一些!
张青家的一想到夫人是带着这种心情缠绵病榻,在精神恍惚之际还心心念念记着此事,甚至为此抛下颜面,不管不顾地求人,就觉得酸涩又哀痛,这是她的小姐,她的夫人,自小便心善仁厚,一辈子也都顺顺当当的,可如今……如今临老了却要遭这样的大难,老天爷无眼,老天无眼呐!
沈芊见张青家的已经忍不住开始落泪,便转身道:“不必多谢,张妈妈回去吧。”
说着,她便上了马车,一刻都不敢多留,唯恐自己也会忍不住哭出来。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她只希望,上苍开眼,不要再让大周百姓受此劫难了!
阴雨缠绵之中,马车摇晃着回到了衙署后院,然而,还没等沈芊下马车,陆管家忽然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神情急切地对着沈芊躬身行礼:“姑娘,您可回来了,出大事了,殿下让老奴立刻带您去前院,有要事相商!”
沈芊扶着车辕跳下来,身上的大氅都还没披好,陆管家就已经急慌慌地要往前走了,她忙道:“这是怎么了?好歹也等我换件男装。”
陆管家急得直跺脚,一张老脸皱得紧紧的:“来不及了,鞑靼大军不见了!”
“什么?!”沈芊握在手中的暖手炉“哐当”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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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芊急急忙忙地小跑着进入前院,一直到布政司厅院中,才发现赵曜、冯宣冯大人、陈赟陈大人,以及暂代张大人布政使之职的田沐阳和徐泾也都在。沈芊身上的素色妆裙还没来得及换,黑色的大氅也还没脱,这一闯进来,倒是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好几个人都颇尴尬地看着沈芊,之前她穿着男装与众人议事,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况且她男装时候,做派模样都不似女人,倒也确实时常让人忽视她的性别。可是如今,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裘衣,脸上也没有像往常一样为扮男装抹上黑粉,甚至反倒还化着了极浅淡的妆,所谓要想俏一身孝,她虽未穿孝服,但这一身也是雪白衣衫,还是将她衬得身姿婀娜、面如桃花。
冯大人几个倒还好些,除了开始尴尬了一下,很快也就缓了过来,但年纪还很轻的徐泾就不一样了,他本就话少羞涩,此刻更是脸红如烧,整个人都缩进墙角里,一眼都不敢看沈芊。
“鞑靼人消失了,是个什么意思?”沈芊此时满心满眼都是战争之事,哪里还注意得到这些人面色有异。
赵曜并不知晓沈芊今日是去拜访张夫人的,所以也没想到沈芊竟会直接穿着女装过来,但反正这些人也都知晓她的身份,这倒也不重要。这样想着,赵曜便将诧异之情抛到脑后,立刻把事情的原委简单地给沈芊说了一遍。
这一次,并没有任何人质疑,赵曜为何执意要将一个女人请过来,还要把军机大事都说与她听。反而所有人都专注又热切地看着沈芊,希望她还能有什么奇招,能够解决今日的大患。
沈芊听完赵曜的简述,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垂首思忖道:“所以说,东路向山东而来的十万鞑靼大军之前一直都是驻扎在我们对岸大约十里地的地方,而诸位也一直都有派斥候监视他们,但是,今日早晨,斥候发现他们不见了?”
“不,并非他们拔营了,而是营帐、军旗甚至锅具都还在,但士兵、武器和渡河的船只不见了!”陈赟心急,又解释了两句,“这是金蝉脱壳,目的就是避开我们的视线,偷偷进攻!”
“现下最糟糕的是,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何时弃营,又会在何处渡河——”田沐阳攒紧了手里的笔,眉头深深皱起,“若是他们已经渡河,不日便会发动奇袭,那青州城怕是……怕是……”
田沐阳没说出来的话,所有人都在心里补全了——青州必破,山东也会步山西后尘!
“不对,如果他们连锅具都没带走,那应该离开不久,要不然,该如何进食?总不会全部带着干粮吧?”沈芊疑惑。
“干粮可能是有的,但正常来说,行军粮草中不会有很多干粮,除非他们早有预谋,在此之前就准备了超过十日的干粮。”陈赟内心也很不确定,毕竟既然鞑靼人能玩这一手金蝉脱壳,那就证明他们不是临时起意的,提早准备好十几日的干粮,在这种天寒地冻,食物不易腐坏的时节里,是完全可行的!
“不管他们是什么时候弃营的,现在的关键是找到鞑靼军队的行踪,否则敌在暗,我们在明,我方处境会非常被动。”冯宣捏着胡须,充满期待地看着沈芊,“不知沈姑娘,可有……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器物,能够接破解当前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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