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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北风如刀。
铜钱大小的雪花摇曳坠落,为这座死气缭绕的旧城徒增哀凉氛围。
李桃歌坐在土丘旁,手里拎壶劣酒,给坟头喝一口,自己喝一口,今日折损这么多将士,愁肠百结,近半壶入肚,千杯不醉的他有些恍惚。
卜屠玉盘膝坐在旁边,单手托腮,怔怔入神,许久后碎碎念道:“老大,这一仗虽说胜了,可咱该去哪?贪狼军伙同安西军正在攻打沙州,咱要是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若是不去,咱们又该去哪安身?”
李桃歌默不作声,给袁柏的坟头喂了口酒。
卜屠玉叹了一口气,说道:“先登营快打光了,浮屠营也好不到哪去,收拢那三四万安西军,根本不会打仗,估计二百重骑都能将他们冲的希碎,唯一能靠得住的,就是世子殿下的狼骑。凭借这些兵力,能冲过去贪狼军防线吗?听俘虏的大周兵卒说,他们中路有六万人马,左路有四万,加起来十万呢,娘的,大过年的不好好在家守着,非要来安西搅合,冻死你们这帮龟孙儿!”
李桃歌轻声道:“先不回沙州。”
“不回沙州?”
卜屠玉双臂环绕膝盖,好奇道:“那咱去哪儿?沙洲是返回大宁的唯一通道,不回家,难道去八千大山?哦!~也对,你和拓跋牧为以及羽刹一族有交情,咱去山里避避风头,等我爹他们打退贪狼军,再回到固州也不迟。”
李桃歌揉着眉心,语重心长说道:“当初十几万大军撑腰,拓跋牧为才和我订下长乐湖之约,如今咱们是丧家之犬,他还会对我笑脸相迎吗?拓跋牧为那种人,亲兄弟都会自相残杀,重利而非交情,我怕去了之后,他会把我脑袋砍下来,送给贪狼军当作投名状。”
卜屠玉惊愕道:“不会吧?~咱也有几万人马呢,他敢落井下石?”
李桃歌轻声道:“自古人心最不可琢磨,虽说有几万人马,可那是俘虏,并非麾下猛卒,放在身边都要小心提防,哪敢指望他们。我一个人的生死,无所谓,可这么多人的生死,我实在不敢去冒险。”
“说的也是。”
卜屠玉悻悻然道:“不能回沙州,也不能去八千大山,那该去哪儿,不会去碎叶城吧?”
李桃歌转过头,直勾勾盯着他,“你说对了,我正想去碎叶城。”
一阵凉风袭来,将篝火吹的噼啪作响。
卜屠玉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听完他的主意,更吓得舌头打结,抢过对方手里劣酒,“老……老大,别喝了,喝酒伤身又伤脑,我……我就发发牢骚而已,你千万别当真啊!几十万安西军在城里守着,咱去了不是给人家送人头么,不行不行,此路不通。”
李桃歌一本正经说道:“郭熙为了攻打朝廷,将城里的安西军派出一大半,如今守城的士卒仅有十万左右,你没瞧见今日那一幕吗?有很多安西军不愿随着郭熙谋反,只要进入城中,找到鹿家贺家的将领,再将郭熙刺杀,谁还会作乱。”
卜屠玉苦着脸道:“说着容易,听着都费劲,更别提做起来了,第一步入城,我觉得都玄乎,守城将领又不是吃干饭的,沙州城未破,咱打着安西军旗号回去,岂不是违抗军令,允许进城吗?混入碎叶城里,还要找到鹿贺二家将领,敌众我寡,他们能听咱号令吗。最重要的是郭熙身旁高手云集,说不定有半步仙人保护,咋刺杀呀。即便侥幸将碎叶城攻下,贪狼军和安西军杀回来咋办,嘿,瓮中捉鳖,跑都没地方跑,还是死路一条哇。”
李桃歌缓缓起身,凝声道:“前面两步都不难,难在最后一环,所以要请老祖相助,方能定鼎乾坤。”
卜屠玉见他铁了心要去送死,欲哭无泪道:“安西那么大,有的是容身之地,要不然咱找处没人的地方,苟他个一年半载。”
李桃歌没搭理他,快步走进漫天风雪。
卜屠玉喃喃自语道:“富贵险中求,是死是活,拼他娘的一把又如何,大不了重新投胎转世。死倒不怕,就是有些舍不得老爹,还有张寡妇,李寡妇,赵寡妇,王寡妇……”
念了一堆名字,越念越不舍。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寡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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