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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说:“张小川。”
明亮说:“多大?”
母亲说:“31。”
明亮说:“他怎么了?”
母亲推了推眼镜说:“他结婚6年了,有个儿子。两年前他们离婚了,法院把儿子判给了他老婆。他在啤酒厂干销售,工作很努力,领导每年都给他发奖金……一直好好儿的,可是两天前,他的脑袋突然就不清楚了。”
明亮一边听一边打量那个男子。在他眼里,明亮好像不存在,他在观察四面墙,接着又开始观察棚顶。
母亲继续说:“也许不是两天前,可能更早,他一个人生活,我不在他身边,我发现这个情况是在两天前。那天,我去他的住处看他,觉得他的眼神就像换了一个人,我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神神道道地对我说,他遇到了一个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问我当年是不是生了双胞胎……”
明亮一下就绷紧了神经。
那个男子显然记着他说过的话,他的注意力被母亲吸引过去,盯住了她。
明亮说:“然后呢?”
母亲说:“我问他,什么时候看到的,在哪儿看到的,他指镜子!我以为他逗我玩儿,他又说,他真的遇到了一个人,跟他一模一样……像是开玩笑,又不像是开玩笑。大夫,你给他看看,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小小的岁数啊!”
明亮对这个男子说:“张先生,你坐下,我们聊聊。”
这个男子好像听不见她的话,他盯住了明亮办公桌的一条腿,看了一会儿,又盯住了办公桌的另一条腿……
明亮对那个母亲说:“我这个诊室接待的患者,都是有自控能力的,你儿子的这种情况,我建议你去四诊室,找侯先赞大夫。”
母亲的表情立即阴郁了:“几诊室?”
明亮说:“就是左边第二个房间。”
母亲站起来,说:“谢谢大夫……小川,跟妈走了。”
这个男子突然把目光转向了紧闭的衣柜,眼里射出奇异的光,字正腔圆地说:“那里面有人。”
明亮差点儿从转椅上滑下来。
母亲朝明亮使了个眼色,无奈地说:“就这样,一惊一乍的。”说着,她拉起了儿子的手,“走啦走啦!”
这个男子被母亲拽到了门口,还在梗着脖子朝衣柜看,又说了一遍:“那里面有人。”
母亲终于把儿子拽出去了。
明亮的心“怦怦怦”地狂跳,过了好半天才平静一些。
她开始怀疑,这对母子是伪装的患者和家属,他们不是来看病,而是来警告她的。
她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出去,那对母子不见了,她来到四诊室门口听了听,果然听见了那个母亲的声音:“侯大夫,他在啤酒厂干销售,工作很努力,领导每年都给他发奖金……一直好好儿的,可是两天前,他的脑袋好像突然就不清楚了……”
明亮又轻手轻脚地退回来。
她检查了一下衣柜,又有一滴血渗出来,很稠,很暗,它落在衣柜门下的地板上,刚才从那个男子的角度绝对看不到它。她拿来一块湿抹布,把这滴血擦干,扔进了垃圾桶。她相信,里面的尸体再也流不出血了。
接着,她坐在转椅上,慢慢地琢磨——那个精神病男子为什么知道衣柜里有人呢?
漫长的上午熬过去了。
明亮没有去吃午饭,她没胃口。
想到明天碎花小鳄就该出院了,明亮打开了101的病房监控器,竟然这么巧——碎花小鳄又站在了监视器下面,静静盯着它看。
碎花小鳄朝明亮望过来。
明亮有些不自在。
碎花小鳄很听话,依然戴着那顶治疗帽。不过,里面的电极没有了,它已经没有任何用处。
此时此刻,碎花小鳄的大脑里在想什么?
这是明亮的工作,她现在没心思工作,于是把监控画面关掉了,在转椅上闭上了双眼,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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