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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阳县县府,后衙大堂内,县令郭庆正大开宴席,招待着朝廷派下来的督促地方改革的钦差大使鲁大方。与坐相陪的自然不过廖廖数人,但无一不是紫阳县的头面人物。
说起来这鲁大方与这紫阳阳倒也是极有渊源的一个人,他就是本县人,也是紫阳县现在唯一一个在朝廷中枢做官的,说起来也是极讽刺的事情,这鲁大方是李儒改革秦国官制之后第一批中试为官的,算得上是李儒学派最早的一批支持者,不过当李儒学派失势倒台之后,他却也是第一个倒戈相向的。
重新上任当了首辅的范睢虽然不耻此人的节操,但却不得不捏着鼻子重用此人,也算是千金市马骨吧,分化,拉拢,瓦解原李儒学派,将这些人聚集到自己的旗下,不管此人有德无德,能有用就行。
鲁大方改换山门,不但没有被贬官,倒是升了一级,这一次是作为钦差大使回到蜀郡来监察蜀郡的地方改革,升官发财,自然要衣锦还乡,好好的在家乡人面前炫一炫自己的成就,否则岂不是如锦衣夜行么?鲁大方只在郡里稍停了几天,便将第一站定在了紫阳县。
其实在紫阳县,另有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真要论起来,这个人才算得上是紫阳县的骄傲,他便是已经致仕回乡的原黑冰台指挥使,关内候钟离钟老太爷。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钟老太爷致仕回家,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在屋里当他的老太爷了,去年过年的时候,连县官大老爷上门拜年都吃了一个闭门羹,但凡是官面上的人物,钟老太爷一概不见。
不过钟老太爷拿捏得起这个面子与场面,钟家其它人可不行,必竟是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老太爷如今致了仕,不复往日威势。钟家要活得滋润,自然与县官大老爷还是要搞好关系,所以今天的宴会,钟府当家的大郎钟奎便应郭县令之邀来迎接这位鲁钦差。
后堂里的场景。比起现在紫阳县极为萧条的现状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笙歌曼舞,美味珍肴,应有尽有。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亦不外如是也。
郭庆与钟奎两人为首,频频举杯向鲁大方敬酒,这一次自上而下的改革来势汹汹,两人心中都是惴惴不安。从事先得到的一些消息,情报来看,对他们这样的大户可是极为不妙的。清除冗官他们倒不怕,但一条均田令就足以让他们胆战心惊了。不管是郭家还是钟家,在当地可都是大户,哪一家名下没有几万亩田地的。
“鲁大人,这一次朝廷究竟是一个什么章程,说起来我们这些人可是朝廷的肱股了。但范首辅这样一搞,岂不是让我们没有了活路?”钟奎端着酒杯。借着酒意,看着鲁大方,问道。
鲁大方倒也不敢怠慢了这位钟公子,钟老太爷就算是退下来了,但虎死不倒威,别看他老人家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真要较起真来,只怕自己还不够看呢。
“钟公子,这件事,老太爷是个什么意思呢?”他笑吟吟的问着钟奎,“从咸阳出发的时候,范首辅还再三叮嘱这事儿一定要与钟候爷好好商量一下呢,我正准备择一个好日子去拜访老候爷呢!”
“鲁大人有心了,不过您啊,还是别费这个事了,老爷子原本就不爱抛头露面,现在更是不见外人,您啊,去了也见不着。”钟奎连连摆头。
鲁大方笑了笑,“老候爷这才当真是高风亮节啊,现在钟主会的所有事宜都交给大郎在打理么?”
“是啊,老爷子现在是啥事也不管了。”钟奎点头道。
“大郎风华正茂,才德兼备,也难怪老太爷撒手不管了,这是放心大郎嘛,可惜大郎不出仕为官,否则必然是朝廷肱股呢!”鲁大方继续笑吟吟的恭维着钟奎。
提起这事儿,钟奎可是高兴不起来了,不是他不想为官,而是钟离根本不许他出朝为官,这此,他心中对老爷子可是不无怨仄之心呢,如果老爷子允许他出仕的话,自己还需要对鲁大方这般毕恭毕敬么?钟家现在还有老爷子在,自然是无人敢惹,但一旦老爷子不在了,没有了人撑着,只怕以钟家现在的家业,立时会成为许多人眼中的美食。
“这事啊,就没说头了。”钟奎有些垂头丧气,“鲁大人,咱们还是说说眼下这事吧!鲁大人是自己人,鲁家也是紫阳大户,我也不必绕来绕去,这均田令如此搞法,岂不是要将我们都搞成穷光蛋?范首辅改革内政,我们是支持的,但这种搞法,我们可不赞成。”
“这是老太爷的意思吗?”鲁大方转动着酒杯,盯着钟奎,问道。
钟奎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老爷子不管事了,这是我的意思。”
县令郭庆接着道:“鲁大人,如果按照均田令,像我们这样的大户,铁定要损失巨大,在紫阳,现在每亩田的市价大约是二十两银子,但朝廷收购却只肯出十两,这就白白损失了一半,然后又只以每亩八两银子的价格出售给平民,亏空的地方朝廷出二成,郡里补助三成,剩下的五成,全要地方自己筹措,先不说咱们自己亏大发了,便是这笔亏空,我们也是万万拿不出来的。”
鲁大方微笑不语,紫阳的地价现在冲破天也不会超过十两银子,这还得是膏腴肥美之地,这位郭县令一口气翻了一倍,倒也不怕闪了舌头,当然他也不会说破,自家可也是紫阳大户。
“就是这个理儿,朝廷要贴补那些泥腿子我们管不着,但凭什么要我们出钱?这不是要让我们倾家荡产么?”钟奎不满地道。
“朝廷的公文之上虽然是说十两银子,但还有一条,可以根据本地实际情况有所增减嘛!”鲁大方笑吟吟的道:“不过郭县令所说的二十两银子的价那肯定是不行的,十四五两还是能接受的。”
听了这话,郭庆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自己家中大约有万余亩土地,这四五两的差价一出来,就是四五万两银子,算是给这位钦差大臣的打发,再给上头走门路的费用,自己再赚个一两万两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鲁大人,这田便是我们的命根子,不说别的,这一次紫阳谋反事情,要不是咱们鲁,钟几家组织本乡本土的乡兵出来抵抗,紫阳早就被那些泥腿打下来了,但这样一搞,泥腿子们以后都有了自己的土地,再出什么事儿,我们还召得起人来么?我们还养得起庄丁么?”钟奎倒没将这些银子放在眼里,他想得更远一些,“而且田在我们手里,那就是千秋万代的事情,现在田让朝廷收了回去,这些银子便是坐吃山空的事情,怎么算也是一件大亏的事情。鲁大人,这事儿,您就没有考虑过么?”
鲁大方二咳了几声,他已经将这二位的底儿摸得差不多了,本来最担心那位寓居在家里的老太爷作鬼,那他就要坐蜡了,现在看起来,老太爷不管事,这位钟大郎么,心思倒与自己差不多。
“这事儿嘛,说难倒也不难。”他眼睛瞄了一下堂下仍在翩翩作舞的伎乐们,郭庆当即心领神会,挥了挥手,让这些人都退了下去,大堂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郭大人,钟公子,咱们都是本乡本土的老人,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这一次范首辅的改革,于我们而言,可也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嘛!”他嘿嘿的笑了起来,“这里头的玄机,二位难道还没有看透?”
郭钟二人对视了一眼,“还请大人赐教。”
“郭县令,你每年上报到郡里的田亩数都是一定的吧?我不用问,便知道这里头有很大的水份,只怕有太多的土地没有报上去吧?”鲁大方笑道。
郭庆干笑几声,却不言语。
“朝廷的着眼点便在这些上报去的田亩之上,可这些土地在哪里,是良田还是贫田,还不是你郭县令说了算?”鲁大方道。
郭庆眼睛一亮,鲁大方的这意思就明显得很了,可以将贫田,荒田充作良田,这些田一亩充其量不过一二两银子的价,可这样卖出去最低便是十两银子的价,那可要赚得盆满钵满。
“至于那均田令嘛!”鲁大方压低了声音,“你们几家都有大量的土地,可朝廷从现在开始,不再允许土地大量兼并,可这不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们每家都有大量的佃户,将这些土地挂在他们的名下,不就可以了!”
“这招妙极!反正就是应付上头而已,既然鲁大人定下了盘子,我们还怕什么?”钟奎亦是大喜。
“我听说紫阳县去年因为谋反,死得人成千成上万,不少良田都荒芫,至今还无主?”鲁大方问道。
“这个……”郭庆有些尴尬地看了鲁大方一眼,死了成千上万的人不假,但那些良田如今倒也是有主了,当然是集中在一些大家手中。
“那些死了的人不要消去他们的户藉,将一些田地挂在他们的名下,二位,那你们家的田产可不是减少了,而是增多了。”鲁大方嘿嘿的笑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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