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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杖履江南道,
闲话山翁听雨楼。
如今,这首诗刻在山翁听雨楼入门处的一座硕大的黄梨木屏风上。张居正进得门来,首先看到的就是这首诗。他在屏风前,对着恩师外秀内刚的手迹,睹物思人,心里头又产生了些许惆怅。
华灯初上,在山翁听雨楼一楼花厅旁的一间小室内,已经摆上了一桌淮扬风味的菜肴,这是张居正特为玉娘备下的。张居正先已入座,少顷,侍女把玉娘扶进来与张居正对面而坐,然后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张居正与玉娘两人。
“屋子里有谁?”玉娘问。
侍女把玉娘扶进来与张居正对面而坐,然后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张居正与玉娘两人。
“你和我。”张居正答。
“你是谁?”
玉娘警觉地问,并习惯地摸了摸胸前。张居正细细地审视玉娘,两个多月未见,这位美人儿虽然憔悴了一些,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神色黯然,但她依然是那么清纯。柔和的鼻翼,温润的香腮,两弯淡淡娥眉,一张樱桃小嘴,纵是迷惘处,也别有销魂之态。
“你、你是谁?”见无人回答,玉娘又问了一句。
“再说一会儿话,你就知道我是谁了。”张居正说着,从冷碟中夹了一片薄薄的肉糕放在玉娘面前的盘子里,说,“先尝尝吧。”
“这是硝肉。”
玉娘耸了耸鼻子,浅浅一笑说,但并不动筷子。
“怎么不吃,怕人下药是吧?”张居正说着,便拈了一块到嘴中。
打从张居正说第一句话,玉娘就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过,她努力搜索回忆,却始终记不起来。但这声音沉稳,有某种不可抗拒的魅力。凭女人的直觉,她知道对面的这位男人不是浮浪纨绔之流。于是,她摸索着拿起筷子,将那片硝肉送进嘴中。
“好吃吗?”张居正问。
玉娘答道:“打来京城,就没有吃过这么正宗的家乡菜了。”
“你是南京的?”
“是。”
“何时进京的?”
“四个多月了。”
“这段时间,正值京城风狂雨骤,玉娘,你来得不是时候啊。”
玉娘凄婉一笑,说:“什么风狂雨骤,奴家不知。”
“你知,你比我们堂堂七尺须眉知晓得更清楚明白,”张居正忽然提高嗓门儿,感叹地说,“你不是唱过‘皇城中尔虞我诈,衙门内铁马金戈’吗?”
玉娘猛地一怔,脑子里浮现出在京南驿唱《木兰歌》时的情景,顿时脸色涨红,问:
“你、你是张、张……”
“对,我就是张居正。”张居正接过话头答道。
玉娘霍地站起,猛地从怀里抽出那把始终不离身的剪刀,隔着桌子,朝张居正直刺过来。张居正身子一偏,玉娘刺了一个空。她知道刺不中他,便恼怒地拾起桌上的菜盘,朝对面猛砸过去。张居正尽管躲闪得快,但还是溅了一身菜汤。
守候在门外的王篆与刘朴听得屋内响声不对头,慌忙推门进来,一见此景,脸色都吓得白煞煞的,王篆脚一跺,斥道:
“大胆玉娘,你怎得如此无理!”
刘朴更不言语,只是冲上前夺下玉娘手中的剪刀,把她拼命地抱住。
“你们不要错怪了她。”张居正掸了掸直裰,仍旧不愠不火地说道,“让侍女来,帮玉娘收拾收拾,我去换件衣服就来。”
大约一盅茶工夫,重换了干净道袍的张居正又走进了餐厅。屋子里已经收拾干净,桌上也换了新的菜肴。玉娘坐在屋角,犹自掩面而泣。张居正示意两位侍女出去,他自己斟上一杯酒,一扬脖子尽饮了下去,问道:
“玉娘,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玉娘抬起脸来,怒气冲冲地说:“是你夺去了高阁老的首辅之位。”
张居正脸色一沉,责备地说:“玉娘,你怎能如此说话?”
“你做得,难道我就说不得。今天,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又想如何?”
玉娘说着,习惯地又把手放在胸前。张居正瞅着她,越发产生了好感。他慢慢呷下一口酒,说道:“玉娘,我知道你此时心境,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样,请坐下说话。”
玉娘犹豫了一会儿,又摸到桌边坐了下来。张居正往她盘子里夹了一些菜,温和地说:
“我们边吃边聊,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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