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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急刹车,才没有撞上那个用肉身拦车的人。他一边骂着“白痴”,一边气急败坏地向车外看去。
雨刷器急速地将白茫茫的雨线从挡风玻璃上划开,露出一个被大雨淋湿的人形,那双圆圆的大眼睛满含恳求地看着陶西,他心里一凛:是班小松!
陶西再次硬起心肠,伪装出满脸的怒气,用手势对班小松示意:让开!班小松摇头,嘴唇动了动。
雨太大了,什么也听不见。但用不着听见,甚至用不着看见,陶西也知道那句话是:我——要——打——球!
他闭了闭眼睛,推开车门冲进雨里,冲班小松大吼:“你疯了?!雨这么大,你这样很危险你知道吗?”
班小松的声音隔着雨雾传来:“教练,我要打球!我想打球!”
他几个大步走到少年面前,居高临下地冲着他吼道:“打什么鬼的球啊!上次不是和你说得很清楚了吗?你那是在做梦!做——梦!”
班小松仰起头,声音变得很轻,即使雨那么大,陶西还是可以看见他脸上的热泪,他就这样流着泪轻轻地问了一句:“教练,你知道我多久没打球了吗?”
陶西没有说话。
“14天22小时35分钟了。”班小松清楚地记得。
什么也不用再说了。他用尽全力拉住少年的胳膊,将他拉到马路边,用力扔进灌木丛里,狠狠地说:“让开!”
少年毫不挣扎地任他扔在那里,任凭冷雨将自己浇透。陶西发动汽车的手颤抖得很厉害,他控制自己不从后视镜里再看一眼那个被自己扔在路边的身影,他对那个身影,更是对自己说:“每一个梦都要醒来,每一个人都要长大!”在心中默念了几遍,他终于从这句话里获得了一点力量,绝尘而去。
陶西和班小松都不会想到,大雨中的这一幕除了他们俩,还有一个重要观众。邬童从停在路旁的一辆黑色奔驰的车窗里,完整地目睹了一切。
他看着陶西的车开走,看着班小松慢慢爬起来,坐在路边。身旁的王秘书提醒他:“咱们还有好几个学校要参观呢,这一次你转学,总裁交代,一定要精心挑选一所好学校,可不能再像中加那样……”王秘书刹住了嘴。
邬童想了想,对王秘书说:“不用再看了,我决定就转学到长郡来。你回去和我爸说一声吧。”
黑色奔驰车正要发动,邬童喊了停。他让王秘书去把班小松拉起来,叫一辆车送回家。
王秘书问:“他是你的朋友?”
“朋友?不,恰恰相反,他是我的对手。”
这个答案让王秘书纳闷了很久。
接完果果的陶西回到住的地方,一直到小公主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陶西才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当夜幕降临,四周安静的时候,陶西才褪下白天的活力无限,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每当他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想东想西,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看着天花板上的棒球海报,思绪又转到了白天。他呆呆的,心思像是被穿上了一条线,总是不受控制地飞往自己不想让它飞的地方。今天,那个地方,叫作班小松。这孩子似乎颓了还不到半天,就又满血复活地缠着自己要重建棒球队。
他猛地从床上跳下来,推开衣柜。在那衣柜后面的墙上,一片雪白中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黑印。
陶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旧棒球,坐在床边抬手扔去,一次,两次,三次……棒球不偏不倚地落在那个黑印上。
“班小松,你知道我多久没打球了吗?9年3个月6天又4个小时。”说完,陶西一把抓住棒球,塞回抽屉深处,将衣柜拉回原位,躺到床上,将胳膊压在眼睛上。
回忆,像流水一样四处侵袭的回忆又回来了:
其他人都累趴了,他还在一趟趟的折返跑,被周钰笑骂是“疯子”;他起手,出球,棒球在空中飘忽不定,轻飘飘地绕过了击球员的球棒,落入队友的手套里;胜利了,队友们奔过来,一个接一个压在他身上,这是记忆中最甜蜜的负重;最后一场比赛,他隐瞒伤情站在球场上,却越来越管不住似乎不属于自己的胳膊,当医生宣布他再也无法打球了的时候,他像照镜子一样看到周钰眼睛里的绝望……
切断,到此为止。当星星不再闪耀了,别无选择,只能,以放弃的姿态来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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