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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正堂,宾客云集,一个时辰了,虞墨戈的酒才敬了半数,眼下这酒喝得越发地急了。大伙偏还不放过他,尤其严璿,拉着他左一杯右一杯地喝,非绊着他不可,他就是要让他急。
喝便喝吧,虞墨戈无所谓,严璿的酒量他是清楚的,几杯下肚便分不清黑白,偏他还逞能,自诩千杯不醉。
严璿早便喝过一轮了,这才不过三杯虞墨戈便瞧着他眼神开始迷离,笑容越来越不受控制,脚底都发飘了。于是赶紧遣人把他扶住,却问身后有人道了句:
“虞大人。”
很熟悉的声音。虞墨戈勾唇,回身应道:“秦侍郎。”
秦晏之看着眼前人,分明是直视,可他偏就给他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这感觉和那日在通州客栈相遇一般。他下意识挺直脊背,努力忽视这种压迫,可效果不甚明显。
他明明官职比虞墨戈要高,然此刻依旧不得不垂目,谦恭道:“父亲的事,谢过虞大人。”
“不必。”虞墨戈清清冷冷地回了句。“今儿是我大婚,您若是道贺,我欢迎;若是道谢,那便不必了。”
这话一出,身周人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二人,秦晏之略窘。如何不窘,这种场合他本就是个尴尬的存在。不过他若坦然相对,送份祝福,许人家也会赞他豁达,与前妻好聚好散。毕竟两人和离后都找到了彼此的归属,哪个都不比前任差。可是……
这“恭喜”二字咬在舌尖,如何都吐不出来,他紧咬着牙关,俊秀的眉心越拢越深。
这就更尴尬了——
僵持中,被人搀扶的严璿蓦地诡笑一声,熏红的脸映得那双桃花眼越发地落拓,眼尾还挑着抹鄙夷似的,冷道了句:“悔了吧!该悔。”说着,伸手去指秦晏之,然却扑了个空,被下人一把撑住才算没摔倒。
若非这一扑看得出他醉得不轻,大伙还真以为他故意挑衅。
本以为被这么一激,秦晏之会反驳。可眼见着他面色越来越沉,唇抿得发白,众人唏嘘:难不成他真的悔了?如是,那可真是他自找的了。
“真是有眼不识明珠……”严璿酒劲上来,话也止不住了。“……还是虞兄和嫂夫人最般配,人家恩爱着呢!人家在宛平……”趁着一个酒嗝,虞墨戈止住了他的话,让下人带他去醒酒了。
严璿走了,可留下的这半句话不得不让人遐思无限。宛平……去年虞墨戈可不就一直在宛平,连过年都不曾回京,难不成便是为了她?
虞家三少爷是个什么人物,什么场面没见过,偏就栽到了一个和离过的女人手里,想来这个女人也是不简单。
如此,便越发地验证了严璿的那句话:秦晏之悔了。
其实秦晏之真的是来道喜的,还带着郡君从通州送来的贺礼。即便他再不信任虞墨戈,可她已经嫁他了。他想说:恭喜,希望你能珍惜她。
可他说不出口,他没资格说,更是发自内心地不想说……
“恭喜虞大人。”秦晏之身后,悦耳之音响起,一年纪不过十八九岁,长相清秀的少妇起身贺道,她端了两杯酒,递给秦晏之一杯,挽着他对虞墨戈笑道:“今儿虞大人大喜,我随夫君来给您道贺。且尊夫人是郡君的孙女,她身子不适不能前来,便由我夫妻二人替她送上贺礼,祝您与夫人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说罢,呷了一口,又拉了拉身边人。秦晏之看了她一眼,也饮下了。
荀瑛莞尔,落落大方,端庄恬然。
虞墨戈含笑道了声,“谢过秦侍郎,秦夫人。”于是抬手一饮而尽,从容别过,招呼其他宾客去了。
就在他走过的那一刹,荀瑛敛容,手默默从秦晏之手臂处抽回,面无表情地坐回了原位……
……
宾客陆续告辞,虞墨戈回繁缕院时都快二更了,他直接去净室稍做清洗便回了新房。
新房中,红烛摇曳,明亮却又因这喜色显得旖旎暧昧。他看了眼拔步床内,红纱帐里倚着引枕半卧的人,淡淡一笑,摆了摆手,方嬷嬷和杨嬷嬷便带着小丫头们福身,悄声退出去了。
虞墨戈从门口开始,一只只地将蜡烛熄灭,暗黑无声无息地跟随着,最后只剩下拔步床里的一对龙凤烛。
他极尽轻柔地去抱她,想让她平躺下来,可还是惊动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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