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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的午饭出乎意料地丰盛。
陈爱国让陈川带着几个男孩到处走走,他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得满头大汗。早上现杀的鸡一直炖到了现在,农家养的粮食猪炒个回锅肉,吃起来格外香;去年冬天炕的腊排骨从昨晚就用小火煨煮,现在已经骨酥肉烂;从地里刚摘回来的黄瓜拍烂了凉拌清脆爽口;新鲜黄豆磨了豆腐,拌上佐料,就着白饭能吃三碗;还有堂兄弟送来的草鱼,陈爱国眼疾手快地弄了个红烧。
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菜。
乡下其实很无聊。
大多数乡村的景色都是一模一样的乏味,从山脚连绵到山腰的梯田水稻,山顶上通常光秃秃的横着一条羊肠小道,碗口粗的大树都很少,只有不成材的杂树长得七零八落。农舍的院坝下一定对着各种颜色的垃圾,还没走进就臭不可闻,竹林东一蓬西一丛,并没有男孩们想象当中的那种气势。
“和电视上完全不一样啊……”宋嘉叹了口气,他想起以前还羡慕过陈川有吃不完的水果什么的,当时陈川就笑了笑没说话,现在想起来,那个笑容里全是无奈。
“电视上的那个叫景点。”曾经来过这里一次,赵默是唯一一个没有抱任何期待的人。他摘了头上的帽子扇风,顺便给宋嘉泼冷水:“还电视……能上电视的除了那种穷得必须去扶贫的村子以外,人家比我们有钱多了你信不?”
方平累得在后面喘粗气,一边喘一边还忍不住多嘴:“是,是啊!比如说华西村……就,就特别有钱!”
这下连陈川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中国有几个华西村?”赵默老大不客气地反问,一边把手里的水瓶子递给已经快要瘫到地上去的方平,特别嫌弃地说:“一会儿你走最后。”
“为什么?”方平咕嘟咕嘟灌了一肚子水,把嘴一抹愣愣地问。
“你身上全是汗。”赵默冷静地说:“走最后没味。”
三个城市出身的男孩子原本气势高昂地宣称要爬到附近最高的那座山上去玩——看起来近在眼前并且只能用小山包来形容——但是走了十分钟之后他们就意识到现实的残酷,毒辣的日头,坑坑洼洼的田埂,高低起伏的山路,半个小时之后陈川体贴地说:“我们还是回去吧,我爸爸应该已经做好饭了,我们回去正好吃饭。”
于是一行四个人灰溜溜地转身往回走。
不过宋嘉提了个要求:“我们回去之前,去你初中的学校看看吧。”
陈川愣了愣,然后无可无不可地说了句:“吃完饭再说吧。”
陈爱国的忙碌得到了所有孩子的好评,尤其是那道红烧鱼,几个男孩子恨不得连骨头都嚼碎了吞下去。宋嘉一边甩开腮帮子大嚼,一边忙里偷闲地跟陈爱国说:“怪不得陈川手艺那么好!原来都是叔叔教得好啊!”
这句话成功地搔到了陈爱国的痒处,他高兴得不行,一定要和宋嘉碰一杯,陈川要拦,陈爱国一巴掌扇到他后脑勺上:“就是米酒!都是男娃娃,来,喝一杯!”
这顿饭吃得非常欢乐,只是开饭之前方平愣头愣脑地问了一句:“咦,阿姨不吃饭吗?”
赵默和宋嘉恨不得掐死他,陈川只是笑着说:“我妈身体不好,一向都在楼上吃饭的。”然后就端了饭菜上楼去了。陈爱国局促地动了动嘴唇,最后只一个劲儿地劝他们吃菜:“来来,吃这个,这些都是农村的,没喂饲料……”
所有人都有志一同地无视了这个略有些尴尬的插曲。
大家吃得宾主尽兴,饭后,陈川帮陈爱国收拾了饭桌,跟到厨房去悄悄和陈爱国说:“爸,我同学他们想去我初中看一下。”
陈爱国闷着头洗碗,把洗净的大海碗拿出来甩了甩水才转过去同陈川讲:“要去就去嘛。他们下午啥时走?我到时候好送。”
“他们说下午自己坐三叔叔他们的摩托下去,就不麻烦你了。”陈川帮父亲把碗筷收好,说:“我送他们到镇上,再回来。”
陈爱国停了手,在衣服上胡乱抹了两下,就着湿漉漉的手从兜里翻出五十块钱,想了想又咬牙补了个五十,递给陈川悄声说:“到了镇上,喊你们同学吃冰糕嘛。我看他们遭热惨了。我们屋头也没得风扇这些。”
陈川低着头把钱往陈爱国身上塞:“我不要钱,我身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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