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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角走了,昆仑山那个连流水村村民都不知道名字的喇嘛寺中,生活仍旧继续。
少了弓角憨憨的笑声,李云道感觉似乎样样事情都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比如说三兄弟里以往起得最早的弓角通常会在清晨时拿着大扫把将院中的落叶清得干干净净,只是今天少了那悦耳的“沙沙”声,李云道居然睡不着了。
天刚朦朦亮的时候,李云道己经穿好衣服,如同精神质一般,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寺院墙角,只是那张堪比女子般倾国倾城的脸蛋似乎早就己经出现在寺院中,那足足五十公斤重的铁柄扫把似乎对他来说似乎并不算是什么难题。
“怎么,没了睡不着?”一脸微笑的徽猷看了一眼李云道,缓缓挥动着那杆足有百斤的铁扫把。
“嗯!我来吧!”说着,李云道便伸手去接扫把,徽猷也不推辞,笑意盎然的递过手中的扫把。
接过扫把的时候,李云道又是一肚子埋怨:“咋差距这么大呢?”平时看弓角拿着扫把就跟锅铲般轻松,可是今天等李云道自己将扫把拿在手中的时候,微微颤抖的双手是无论如何也抡不出那“沙沙”作响的声音。
深秋季节,山中清晨风劲气凉,只是那张桃花般妖艳的脸庞却汗珠密布:“真不知道弓角的力气从哪儿来的?百来十斤的玩意儿,他整得跟饭勺般轻松。”
李云道一脸苦笑:“他在的时候感觉不到他的重要,现在他不在了,这种感觉倒越来越强烈了!”
“嗯!”徽猷微微点了点头道,“今天我上趟山吧,不然要坐吃山空了!”
李云道费了吃奶的劲儿,才把铁扫把移到墙角,转过头道:“你在家待着,我带十力去!”
“算了,还是我去吧!你的刀再怎么样快,也快不过我的那杆土铳。没准儿今儿运气好,猎到个熊瞎子什么的,临走前我们还能吃顿冰糖熊掌,这一走,下一次吃我做的饭,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说话的功夫,徽猷已经缓缓踱入厨房。厨房对于他而己一日三餐,就如同这片山林对于弓角的意义,什么君子远厨庖,什么国家级保护动物,对这兄弟二人来说并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他们的要求不高,只是三儿能吃饱穿暖而己。
捧着一册站在正佛堂大殿前的李云道并没有什么佛道非一家的觉悟,反倒是在老喇嘛绵绵不决的诵经声和刺耳的经桶声中,悠哉闲哉地默念着玉清无上内景真经。
或许这应该是全天下最不像佛寺的佛寺了,因为很难看到一个佛寺不供奉着佛尊圣明,天下间,佛殿中仅一草编垫外其一他物的寺庙的确难得一见。坐在草编垫上轻诵经文的老喇嘛许久后才睁开眼睛,诡异的经桶转动声随之嘎然而止。
“孩子,过来!”
等李云道从中道藏经文的神秘中缓过神来的时候,蓦然发现,老喇嘛正颤抖着那只如同老末般瘦骨的手,在空中缓缓招手。
这一刻李云道有股莫名的感动,似乎他到目前为止,还不清楚这亦父亦师的老喇嘛到底如何称呼,他甚至连老喇嘛的法号都不清楚。
只是下一秒,感动消失耽尽。
坐在冰凉板石面上的李云道一面肃穆,在老喇嘛面前,他无需给自己带上那个沉重不堪的面具。
“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习武吗?”老喇嘛的声音沉缓而绵长,余音绕梁,宛若鸣诵真经。
李云道摇头,面无表情,缓缓道:“不习武也没有什么不好,人就是这样,身体动得太多,就不太喜欢动脑子,毕竟这个世上像徽猷那种文武双全的高智商变态是极其罕见的。我挺喜欢这种感觉的,万事动脑子,力气活儿,让别人去干,我谢大师父还来不及呢!”
老喇嘛摇了摇头:“你这孩子,我养你们三兄弟这么多年,你那点小脾气啊……”
李云道的性格就和他在外人面具的面具一般,却是在乎的事情,他就会越装得满不在乎。李云道说得越多,老喇嘛就越清楚,这孩子在怨他,虽不至于恨,但是怨也怨得很,要知道,在这深山老林里,没有一身本事是无论如何都混下去的,弓角和徽猷,一刚一柔,但都是身怀老喇嘛真传,唯有李云道,日日干着与生存丝毫扯不上半点儿干系的事情。
“罢了,这其中的玄奥怕是你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悟不清楚的,只得等到某年某月某月,醌醐顿开的时候,你还能如现今般坦然畅笑。”老喇嘛微微笑了笑,说出一连串李云道怎么都听不明白其中玄奥的话语,随即就把这个在山中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刁民抛至脑后,只是在诡异玄奥的转经桶声中,默念着众人几辈子都悟不清楚的。
沉默了许久,李云道才缓缓道:“大师父,我明天早上走!”
一卷念至最后,满脸沟壑的老喇嘛才缓缓睁开眼睛,除下手上那串岁月痕迹斑驳的佛珠,送到李云道手上:“这串佛珠伴我多年,只待它能稍稍化解你心中的戾气。孩子,大师父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带上这串佛珠和十力那孩子就够了!记住,凡事化干弋为玉帛并没有坏处,得饶人处且饶人,杀人并不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怕就怕杀人成瘾,所以你记住,所谓四大皆空,无一不能辅佐你踏上更高的台阶,只要心存善念,此生和尚我无憾己!”
李云道不置可否地接过老喇嘛手中的一串污洉和油渍遍布的佛珠,毫不犹豫地将其挂在手腕处,缓缓道:“人又不是畜生,我不是弓角。杀人的活计,我没有那么麻利!”
老喇嘛缓缓点了点头,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随后又沉寂入了无尽的佛家玄妙。
轻轻拨弄着手中的佛珠,李云道从正殿走回厢房,端坐在那张满是线装古籍的书桌前,凝视着那串从小就觊觎许久的佛珠,沉思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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