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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翁再度长拜:“虽然楚主日常都有赠赐,让吾等衣食无忧,但也没富裕到能用得起帛的程度,用木牍行么?会有些重。”
任弘笑道:“尽管写,我会专门向楚主,求一头骆驼来驮!”
见任弘答应,廖翁似是怕他反悔,连忙从怀里拿出一捧碎碎的金子来,这是解忧公主的奴仆们凑的,加起来大概一个金饼。
“若汉使觉得不够,吾等还能再凑些。”
当然不够,家书抵万金,一金,如何够呢?
任弘大笑道:“不用钱帛,只是想请廖翁帮我一事。”
“何事?”
任弘指了指自己后面,有些不好意思:“可否帮我,搓个背?”
……
对一个正宗的北方人来说,没有搓背的泡澡,是没有灵魂的泡澡。
平日里在军中,大伙相互帮忙,可现在,韩敢当那丢人的家伙,估计才从雪山上磨磨蹭蹭,走三步停一步下来呢。任弘的高反只是中等,老韩却是极其严重,亏任弘挑人时他还说什么经常爬山。
等任弘回到木屋,正好瑶光牵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回来,她黝黑的头发湿漉漉的,方才在隔壁沐浴的,大概就是她们了。
瑶光牵那小姑娘时的神情,不复在外时的刚强,反而格外温柔,轻声细语地哄着,一点点为她擦去眼泪,又在她脸蛋上亲了又亲,看到任弘才有些不好意思,将小姑娘放下,让她自己玩去。
“是吾妹素光,央求我回来就别走了,又哭又闹。”
瑶光请任弘进了木屋,却见室内的解忧公主,正在任弘的假节杖上,专心缝制,穿针引线,金缕丝在烛火下有些反光。
瑶光比了个噤声的姿势,二人在角落里坐下,低声说话起来。
“不想竟是楚主自己在缝制。”
解忧确实与任弘想象中“公主”形象大相径庭。
瑶光压低声音道:“母亲当年家道中落,虽然挂着宗室籍,但食禄常被克扣,因是叛王之后,平日形同监禁,亦不得轻易外出谋生,只能织布缝补,托友人出去卖了补贴家用。”
“后来到了乌孙,最初日子还好过,天子间岁遣使者持帷帐绵绣来相赠,可后来,与大汉音讯隔绝近十年,一切就得自己动手了。”
瑶光抬起头,指着这汉式屋舍道:“母亲说过,不习惯穹庐为室兮毡为墙,就得自己伐木夯土修建。”
“乌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若是实在吃不惯,怎么办,那就自己种谷种菜,屯田呗。想要汉式衣裳,也得自己动手来制作,吾等兄弟姊妹的衣裳,多是母亲亲自缝制的。”
瑶光眼睛看着解忧公主,满是崇敬,她想成为像母亲一样的人,成为所有人的依靠。
“她常说,居常土思兮心内伤不假,但光抱怨哀叹是没有用的,得用自己的手,改变这片天地。几年下来,吾等不但能自给自足,还能将多余的粮食与麻布,作为礼物,赠与乌孙贵人。”
“如此,才能让陪嫁的奴仆们维持在汉地的习惯,思乡之情少解,他们也多是犯了过错而被遣来的,母亲说,不希望有人对母邦心生怨恨,成为第二个中行说。”
这种忧虑是必要的,汉朝最大的汉奸,便是汉文帝时,作为陪嫁奴婢去到匈奴的燕人中行说,他因此对汉生出怨恨,为匈奴单于出谋划策,让匈奴改进体制,更给汉造成了很多麻烦。
二人为了压低声音不打扰解忧公主,竟越靠越近,头都要凑到一快了,声息可闻,任弘甚至能看到瑶光洗过后微微透光的肌肤。
还是解忧公主一声“好了”打断了二人,连忙上前。
解忧公主闭了闭有些酸的眼睛,将面貌一新的节杖还给任弘:
“任谒者,你以后要记住了,旌节的顶,都是要用金缕线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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