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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才提出的条件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实在是太恶毒,某种意义上来说,和将人杀了也没什么区别,所以萧综当时没有同意,也是在马文才的意料之中。
他并不担心萧综不同意,因为以现在的局势,魏国对他来说更为重要,在这个已经几近破碎的魏国,他的威望更容易被建立、他的抱负也更容易被施展,而士阀林立、倾轧严重的梁国,则更像是会拖拉他后腿的庞然大物,若不是他出身在梁国,怕是连这最后的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
马文才去见了萧综一面、抛下那个条件后,便强迫自己不过多的分散精力去注意梁国发生的事情,只是和旧部陈霸先等人来往的书信比之前频繁了点,知道他因为对建康的了解得到了萧绎的重视,现在已经是湘东王府的左将军,心中也有了些盘算。
除此之外,梁山伯和祝英台要来魏国的信息倒让他更为重视。
马文才在魏国能用的人手太少了,哪怕他已经对魏国几乎所有他能触及到的地方都下了“举贤令”,可真正响应他征召令来洛阳“自荐”或“被举荐”的贤才寥寥可数。
一些陈旧的观念是很难破除的,哪怕魏国上下出身尊贵的官员被杀了一遍,很多大族里的子弟也不愿出仕,更不愿在一个即将举行科举、不分出身的朝堂里任职,觉得是侮辱了自己的身份。
当初马文才便是考虑过这种可能,所以在科举之前先下达的是“举贤令”,希望魏国汉族高门的四姓能抛却门户之见,在这个魏国最为缺乏人才的时候能为国效力、将魏国的秩序先恢复起来。
可结果却让人很是失望,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尔朱荣在洛阳令人发指的行为使得天下士人都对洛阳产生了观望之情,还是他们真的不屑在一个全是泥腿子、北镇将领的朝堂上出仕,唯有清河崔氏家中试探性的来了两个小辈,脸上连胡子都没长出来,年纪小到可想而知。
就这样,实在没人用的马文才依然还得重用他们,将他们先提拔成“秘书郎”,将一些誊抄和分类的差事交给了他们。
也是到这时,清河崔氏来的子弟们才发现洛阳的政权全掌握在马文才手中,而不是他们以为的任城王元澄,或是北镇赫赫有名的贺六浑,甚至也不是白袍军中有“军神”之称的陈庆之。
更让人意外的是,他们明明是分属不同国家、不同出身的不同势力,却似乎都拜服在马文才之下,连元子攸刚刚封的魏国女将军花夭都是他的未婚妻,作为两方势力的纽带人物而为他服务。
清河崔氏以善于机变而出名,相比他们的姻亲卢阳范氏和太原王氏、荥阳郑氏,他们更“与时俱进”一些,也因为如此,当初孝文帝改革他们是跟随人数最多的一支,在洛阳之乱时也损失最惨重,并非他们敷衍马文才只派两个小辈,而是他们实在也赌不起了。
其他几家大族收到清河崔氏的情报,直到洛阳现在主持大局的是梁国人而不是魏国人,对于出仕的态度更加暧昧,既不明确反对马文才的科举之举,也不派人参加,好似在继续观望。
马文才是什么性子?说是睚眦必报也好,说是小心眼也好,哪怕他们学崔家一样只派几个人来敷衍都比这种只想占便宜不想冒风险的嘴脸要好,他们的这一观望,顿时让马文才对魏国的门阀都失望了起来,干脆再不想“举贤令”的事情,越发一心一意的准备文举和武举。
在魏国,第一次武举的影响和震动要比文举要大的多,毕竟魏国动乱了这么久,但凡孱弱点的早就死了,能活到现在的不是有一身武艺就是有一把力气,最不济也是敢拼不敢死的人,这些人连死都不怕,又何惧去洛阳拼一个出身?
有些托庇在坞壁、高门之门的勇士和将领,得闻这样的消息,有些向主家请假,有的向主家请辞,带着自己的武器和马匹,就向着洛阳而去。
在西边的凉州、北面的平洲、幽州,一些曾经被鲜卑贵族和汉人官员压迫极狠的杂胡首领和胡族勇士,为了能摆脱这种任人宰割的日子、为自己的族人找一条活路,也纷纷辞别族中的老幼,向着洛阳出发。
一时间,洛阳似乎又一次成为了整个天下的中心,明明还只是夏天,可但凡有点野心和抱负的汉子们,都已经憧憬其自己在冬天的武举中一举得名、天下震惊的时候了。
马文才不是魏国人,虽知道北方尚武,却没想到收到汉化影响这么久的魏国依然尚武到这个样子,当即被各方喜滋滋来回报的将领传回的消息吓了一跳。
不提其他地方会来应试的勇士,光贺六浑、慕容绍宗、贺拔胜和陈庆之的白袍军麾下报名参加武举的,就已经有三千多人。
该怎么比,马文才脑子都快想破了,还是花夭给出了经验,用了魏国早些时候选拔新兵的方法,据说她的曾祖母和曾祖父就是在新兵训练时结识的,当年魏国铁骑几十万,即便是新兵营中也有几万人,若不是有成熟的选拔方法,真要靠杀敌一点点出人头地,那位赫赫有名的花木兰怕别说出名,也许仗快打完了还在割人头呢。
一边在筹备武举的时候,马文才也没有闲着。
魏国现在的兵制很成问题,已经沦为摆设的羽林军不说,军户和募兵户的结合使得兵制一片混乱。
在北方,没有地位和身份的羯、氐、羌等杂胡兵团与六镇兵团战斗力极高,战损率也最高,可除了打仗没有任何谋生的手段,待遇低的令人发指;
在南边,募兵制得来的军队普遍是平民入伍,一旦入伍便拖家带口在军中生活,吃空饷、买卖军械的问题很严重,以前陈庆之一路北上,很多城中动不动号称几万兵马,实际上连三分之一都没有,便是这样的原因。
南方士卒瞧不起北方的野人,北方的军士瞧不起南方士卒的软弱,这使得他们混编成了一种不可能,而地位和待遇的差距也让马文才十分头疼,北镇兵起事就是为了提高待遇,可北镇兵提高了待遇,战斗力低下的南方军要不要提高?
这其中的权衡要处理不好,不需要等马文才先谋朝篡位,全魏国的军人就能把马文才直接掀翻。
所以这段时间,马文才、贺六浑和花夭都在讨论军队改制的问题,他们都想趁着这次武举的机会奠定“府兵制”的基础,因为要建立府兵制,就得提拔、发展一大批中低层将领,而且还要在各地重新建立早已在魏国式微的军府管理各地有军籍的府兵,主持平时的军垦和训练工作。
于是问题兜兜转转一圈又绕回了原点上。
要用“府兵制”恢复魏国军队的秩序、扩大耕地的合理使用面积、减少各阶级的摩擦,对军籍的管理、对各地土地的勘测和登记造册刻不容缓,然而现在能找出的能写会算、能熟悉各地土地情况的官员太少,尤其是连年的征战使得天下各州的户籍和土地的黄册或缺失、或信息不符。
而洛阳对于各个地方的控制也已经大不如前,致使各地流民和荫户问题严重,想要重新安置流民、勘查土地分配越发困难。
说到底,还是缺人,缺大量有技术的、有经验的地方和中央官员。
马文才被缺人的问题累得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这里不是冗员严重、怀才不遇者太多的梁国,是饱经战乱的魏国,能用的人本来就少,有经验的大族和高门却自命清高不肯接下举贤令上京,这让马文才越发不满。
就在马文才为了没人用焦头烂额时,祝英台率领着上千的茅山弟子,打着黑山军的名义,来到了洛阳。
马文才刚刚听见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谁来了?带了多少人?”
他难得露出迷茫的表情,像是面前的傅岐是在开玩笑。
“我说祝英台来了,带来了我的家人和茅山上的弟子。”
傅岐也很高兴,他高兴的是家中亲人都被接来了洛阳,不必受梁国即将到来的动乱影响。
“马文才,你有人用了!茅山上那些道士可都是能写会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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