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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宝元却依旧摇头:“此皆当年隋末乱世所造成的遗留问题,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试问各家之土地已然耕种数十年,贸然使其丈量,谁能心服口服?此事非府
尹出面牵头不可为。”
这话还真不算是他威胁谁,如此大事,没有裴怀节这个世家门阀的“代言人”,肯定遭受抵制,想要丈量这些门阀世家的田地,难如登天。
尤其是因为河东盐池之故,洛阳世家亦是怨声载道,因盐池损失利益的怒火尚未平息,这边又开始丈量各家田地,真以为洛阳世家是泥捏的毫无火气? 许敬宗奇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洛阳的土地不属于大唐吗?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洛阳的世家门阀不是大唐的臣民吗?为何明知洛阳周边的土地被吞并圈占
,中枢意欲丈量却不可得?”
段宝元两手一摊:“您跟我说这个,我亦没奈何啊。”
许敬宗冷笑道:“不就是打着法不责众的心思吗?我倒是要看看谁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看向贾敦颐,问道:“我欲从洛阳周边开始丈量田亩,贾刺史以为如何?” 贾敦颐与裴怀节、段宝元等不是一路,闻言颔首道:“下官会让人备好土地账册,并且亲自带人前往各处配合丈量,只不过下官人微言轻,若遇抵制,恐无法
强行推进。”
他虽然名望卓著,但说到底仅只是一州刺史,压不服那些世家门阀。
阿史那忠断然道:“我会率领洛阳驻军跟进,谁敢抵制,甚至捣乱,统统抓捕!反正‘三法司’几位大佬就在河东盐池,可以请求支援、就近审判。”
他不怕得罪人,一个内附的胡将要那么要的人缘作甚?全心全意的忠于陛下、贯彻陛下的意志,这才是他的立身之本。
李泰拍板:“各处衙门做好准备,三日之后自偃师开始丈量田亩。”
“喏。”
……
段宝元匆匆赶回河南府衙,在官廨内见到一身常服正喝茶的裴怀节,一脸担忧道:“许敬宗已经决定三日之后开始丈量田亩,自偃师开始,我苦劝无用。”
裴怀节执壶给他斟了一杯茶放到面前,若有所思:“偃师啊,这个地方选的好。” 武德四年,于洛阳置洛州总管府,辖洛、郑、熊、榖、嵩、管、伊、汝、鲁等九州,其中洛州辖洛阳、河南、偃师、缑氏、巩、阳城、嵩阳、陆浑、伊阙等
九县。
偃师就在洛阳以东三十里,乃是洛阳之附郭。
而偃师之土地,十之七八归属于洛阳于氏,洛阳于氏的家主,正是当今帝师、尚书左仆射衔、燕国公于志宁…… 洛阳于氏亦是关陇门阀的一份子,具有鲜卑血统,定居洛阳已然几代人,根深蒂固、势力庞大,所属土地阡陌交错、幅员万顷,其中不在账册上的田亩数之
不尽,大多都是这些年巧取豪夺而来,一经丈量,自然无所遁形。
只是面对于志宁这样一个功勋、资历、声望都无限高的庞然大物,也不知许敬宗能否坚持到底?
段宝元道:“是否事先知会洛阳周边世家,让大家早作准备?”
裴怀节反问道:“你想做什么?私下勾连、抵制圣旨吗?”
“可若是不能事先统一,万一彼此之间不能同进同退,岂不是自乱阵脚?” 此番丈量田亩,乃是中枢携万钧之势倾巢而来,万一有的人家顶不住从而偃旗息鼓,岂不是使得洛阳世家从内部分裂?世家门阀不能统一阵线抵抗中枢,怕
是就要任凭鱼肉了。 裴怀节放下茶杯,道:“这个时候你就算出面去联络各家,怕是也没谁会见你。许敬宗丈量田亩乃是煌煌大势、名正言顺,与其对抗便是抵制中枢、抵制陛下
,予人口实。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想来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
段宝元恍然。
虽然各家都不可能甘心朝廷丈量田亩,但明面上却予以支持,只不过定然有手段予以阻止,但绝不会流于表面给朝廷里那些个御史言官弹劾的机会。 洛阳世家虽然并未直接插手河东盐池的管理,但每年都分润大量利润,现在盐池被房俊强制接管,各家的利益大受损失,正是怒火滔天之时,再有许敬宗强
制丈量田亩,怒火极有可能集中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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