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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狗儿在永安城北二十里处囫囵的睡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又紧紧地抱着他的青盐袋子,跟随北返的人流继续向前行。
小的时候,张狗儿的阿母曾经给他讲过一个很励志、很美好的故事。
离石有个贫家少年跟随父母前往弘农去投亲,乘船渡黄河时,父母不幸落水失踪,父母身上携带的全家最后一点钱财,也沉入大河之中。
少年在河边对着滔滔河水大哭一场,然后只身往回走。在经过盐池的时候,少年帮着那里的富户晒盐做短工。半年之后,少年用打短工赚来的钱换回了一袋子青盐,然后扛在肩上,一路跋涉,终于回到了老家。
少年将这一袋青盐在集市上卖了个好价钱,然后用得来的钱买回一笼小鸡仔,他在村子后面的荒山坡上养鸡,等到小鸡长大之后,就开始孵小鸡,然后卖鸡蛋、卖公鸡。慢慢的少年靠养鸡赚了足够的钱,他又开始买地,雇人耕种,然后田地也越来越多,接着娶妻生子,后来成了当地最富裕的地主。
张狗儿他阿母说的这个故事,在离石附近很有名的,因为故事中的主人公,后来被郭大带着造反作乱的流民给杀了!白波军光是从这个大地主的庄园内搜出来的粮食和财富,就足足的让上万人吃了好几个月。
张狗儿没想过将来自己能当地主,他只想着有一天能养一大群会下蛋的母鸡,再养一群肥嘟嘟的绵羊,然后把阿姊找回来,姐弟两个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阿父和阿母都不在世上了,别的远亲也失散了,这个世界上他能念想的只剩下阿姊了。
因为把期望都放在了怀里的这袋青盐上,所以张狗儿自从离开安邑之后,他的手就没松开过这个麻布口袋。这袋青盐,就是他的希望和梦想所在。
张狗儿跟着人流又往前行走了几日,这天听到前面有人在欢呼“快到中阳县啦!”,然后就见前面的人纷纷的加快了脚步,张狗儿也急忙跟上。
走在张狗儿身前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他的身上正往外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恶臭,他的头顶上有的地方已经没有了头发,长着恶疮的地方还在往外流脓。
这个中年汉子似乎不在意别人躲着他,他的肩膀上扛着一个袋子,里面同样装着青盐。看分量,至少是张狗儿怀里抱着的几倍重量。
前面的人群忽然停顿了下来,他们被阻拦在了一道宽阔的木头护栏外面。
护栏中间有一座栅门,门上还搭着树枝和青草用来遮阳。栅门两侧站着不少的士兵,他们手中拿着长木杆,正在大声的指挥和调度着人流。
“西河郡的父母乡亲们,大家都听清楚咯,这里是你们返乡的最后一道关卡,主要是为了防止有人身上带着疫病回乡,传染给周围其他的邻居。现在,凡是男的,都从刷了黑漆的这边栅门通过,前往消毒池内消毒;凡是女的,都从刷了红漆的那边栅门通过,前往另外一个消毒池内消毒!所有人听好了,必须经过洁身消毒,才能继续往前走,不然军法处置!”
人流于是被隔离护栏分成了两股,一股在左,一股在右。女性流民的数量明显少于男性流民。在混乱和战争中,女性因为身体的弱势,死亡的概率要高于男性。
张狗儿和他前面走着的大个子被士兵用长木杆捅了好几下。
“你们两个,不要跟这么紧,先在这里等着,消毒池里面已经没有地方了!”
两个人就站在栅门口等着,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看了看张狗儿前面大个子脖子上的告牌,然后捂着鼻子问他:“李大驴,你是不是每次解了大手之后不揩腚眼啊?怎么这么臭!”
被称为李大驴的壮汉红着脸,大声解释说:“每次我都用大树叶子揩腚眼的!我身上臭,是因为天气太热,出了毒疮,流出脓水才臭的。”
周围的士兵闻言,个个脸憋的通红,但因为身后不远处的草棚里面有位大人物正在关注着这里,所以他们不敢笑出声音。
过了一会,李黑从草棚里面走了出来,他对负责的士兵头领附耳交待了几句,那个头领便紧紧的盯着李大驴。
远处的消毒池那边有人摇动了一面绿色的三角小旗,这边的士兵头领便对李大驴和张狗儿下令:“你们两个,可以进去了!”
李大驴扛着盐袋,张狗儿抱着盐袋,沿着长长的木头隔栏向里面走,来到了一处同样加着顶盖的大木屋里面。
木屋中有几个健硕的士兵,他们用白布捂着口鼻,正在往一个池子里面投放一些东西。
“你们俩,赶紧把盐袋子放到那边的台子上,把身上的衣服全脱光,自己进池子里面泡着去!”
李大驴一听说要他放下盐口袋,顿时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在他身旁的张狗儿也是一言不发,死死的抱着他的盐口袋。
屋里的几个士兵似乎见惯了这种“死要盐、不撒手”的人,他们当中有个冲木屋后面喊道:“又来两个死要盐的!”
李大驴和张二狗还站在那里准备抗争,忽然从他们身后冲出来一群强壮的士兵,用绳子一下就把李大驴和张二狗给套住。
不等李大驴和张二狗反抗,有人已经将他俩摁到地上,有人将他们的盐口袋提着放到了远离水池的干净地方。
“两个眼窝子比水洼还浅的囊球!天策军谁会在乎你们从盐池带回来的这点青盐啊?要是想要盐粒,我们当初就留在河东了!”
负责绑人的士兵,很快就将李大驴和张二狗捆成了大粽子。李大驴的口中发出死命的惨叫声,结果被人用一团麻布塞进了口中。
“我的天,真是臭死了,赶紧将这个夯货丢进消毒池里面泡上!”
“这个小的胆子不小呢,你瞧,他在拿眼睛瞪咱们!”
“哈哈……,没事,一天不被流民瞪个几百次,我还觉得不舒坦呢!”
李大驴被人像汤猪一样的抬进了消毒池,张狗儿没有反抗,老老实实的自己走了进去。他希望通过自己的顺从,等会顺利的要回自己的盐袋子。
李大驴的身上有毒疮,一接触到池子里的消毒水之后,便痛的浑身抽搐起来。他的口中被塞着一团麻布,所以只能发出“呜……呜!”的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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