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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论如何,不安感却都更上一层楼。
“会不会有诈?”就在这时,往后方调兵过来的陈斌远远开口。“大将军,我昨日问了几个俘虏……其中有人说,几个前排营寨正中间版屋里似乎有些异常,常常有头领出入,一进去便许久……今日冒烟的地方不也是最西那个寨子最中央吗?”
薛常雄怔了怔,原本就很警觉的他几乎是寒毛倒立,当场呵斥:“昨日的事情为何今日才说?!你这监军司马怎么当的?!”
陈斌当场失声。
“速速过去!”薛常雄立即以马鞭指向对方。“将最西面土山上的部队撤下来!贼人很可能是掘地道!”
陈斌愕然一时,还是立即转身上马。
却不料,薛常雄复又当场呵斥:“这个时候还要什么仪态?你自是多年的凝丹!跳过去会不会?”
陈斌不敢多言,匆匆卷起一道水蓝色真气,腾跃而起,并很快来到最西面土山上。
此时,反倒是曹善成来劝:“大将军,我等数十万人方才垒成这么几个土山,对方区区数日,如何掘进这么快?便真是通道冒烟,说不得也只是他们自家着急,误烧了里面的支撑……”
“你懂个屁!”薛常雄勃然作色。“咱们的土山本是仓促垒成,夯土的时候,只是从后面缓坡稍作夯实,前陡后缓,本就容易塌掉……这种情状,是可以心存侥幸吗?”
众人这才沉默,纷纷去看西面。
当此时,倒是薛万弼也忍不住焦躁起来:“陈司马真真误事……父帅这般信任他!”
“不至于……虽是误事,但他本人还是忠心可靠又有能耐的……”薛常雄赶紧摆手,而话至此处,他复又忍不住扭头去看前面战事,此时这位大将军已经后悔贸然发动攻击了。
另一边,陈斌来到最西面的土山之上,也不多言,只是传令此地驻守的将军及其部属有序后撤而已,然后却又忍不住往土山前面的陡坡上低头一看,然后当场骇然。
原来,土山南侧陡坡上,居然已经有了一些崩解之态,甚至有一丝青烟在某个裂缝上若隐若现。
到此为止,这位监军司马如何不晓得,薛常雄说对了,对方的确是挖了地道,而且此时已经在燃下方支撑的木料了。…。一念至此,陈斌面色铁青,因为这似乎坐实了他昨晚上懈怠失职的罪过。可昨晚上大家回去后,薛常雄连军议都没开,所有人高级将领都几乎有些气血发虚,凭什么要将此事当众栽到自己头上?
而且,刚刚还这般当众呵斥羞辱自己?
这个时候,旁边的驻扎军官、士卒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只不过他们是从陈司马的军令和脸色上察觉到的,然后纷纷往前探头去看。其中当然不乏聪明人瞬间醒悟,然后立即不顾一切逃窜,甚至有人喊了出来。
骚乱立即形成。
这个时候,陈斌方才回过神来,不免气急败坏。他都能想象得到,隔着一个土山上的薛常雄会如何将这件事也算到自己头上了。
但根本来不及去想其他,就在这时,不知道是骚乱中许多人不顾一切的逃离所致,还是下方地道里的木制支撑本就烧到头了,忽然间,整个山头当场晃了一晃。
陈斌也吓得够呛,便欲腾跃起来。
不过,他也好,周围士卒也好,很快就发觉,土山只是晃了一下而已,并没有什么如想象中那般崩塌之态。
唯独山头上的工事被这一下子弄显的稍微有点歪。
陈斌见状大笑,便暂时压下之前的情绪,稍微安抚士卒:“你们慌张什么?我也不瞒你们,贼人挖了地道,但却明显是没做过矿工的,咱们的土山,也固若金汤……”
孰料,话音未落,他却又觉得天旋地转起来,然后发现自己往一侧仰过了身去。
惊惶之下,陈司马再不敢犹豫,当场腾跃而起,往后方缓坡而去,也就是这一刻,他在空中回头,清晰的看到,半个山头宛如被刀切的一般从中间裂开,然后整个向着南侧陡面滑落下去,山头上的些许建筑,更是在这个过程中被撕扯翻转,许多士卒宛如被放开土壤上的蚂蚁一样,却无蚂蚁的抓力,只是当场陷落其中,同时免不了惊恐大叫。
陈斌落在缓坡上,看着几乎垮坡到对面着火营寨的坍塌土山怔了一怔,刚要对周围目瞪口呆的士卒说些什么,孰料,前方再度一滑,又有小截土翻了下去,将下方许多正在哀嚎的士卒给掩埋了起来。
见此情形,这位南陈皇族、大魏河间大营监军司马彻底心凉。
但是还没完。
这座土山的崩塌宛若一个信号一般,前方黜龙贼棋盘大营将台上忽然旗帜挥舞,鼓声、号角声大作,诸营一起开门,黜龙贼众欢呼雀跃,喊杀震天,几乎全军往正在愣神的前线冒进官军反扑过来。
黜龙贼的那面主旗下,更是当场结了真气军阵,然后不管不顾,从营中与周围士卒一起往薛万成部扑了出来。
俨然是要乘此良机,努力造成杀伤。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乃是前线的三支军队,他们被侧后方的土山崩塌给吓了一大跳,几乎愣在原地,此时又被贼军各面奋力一波反冲,几乎就要立足不住。…。看到这一幕,陈斌本能扭头去看最中间土山方向,也就是薛常雄与诸将习惯性观战地,但此时他所在的土山已崩,他本人处于低地,根本看不清彼处情形,只能看到两者中间的土山上,士卒和军官全都惊惶失措,正纷纷弃山逃亡。
顺着这些逃亡之人的身影,陈司马干脆转身向东,努力眺望,果然看到其余几座土山上也都有士卒自缓坡逃窜下来,便是薛常雄所在的中央土山逃下来的人比较少,也依然形成了规模。更要命的是,逃散部队,几乎与身后山下集结的援军推搡到一起,而援军也都畏怯一时,甚至有聪明的抢在军令传到之前缓缓后退。
很显然,短时间内,这些土山对于官军士卒们而言,已经从一个居高临下的较安全打击区域,迅速变成了一个代表了死亡的禁忌之所。
陈斌怔怔立在原地,感到了强烈的恐惧和羞耻。
恐惧自然不必多言,他完全能够想象到此时薛大将军的怒火。
此人到底是个关陇军头,之前便因为相处日久,渐渐无礼,只将自己视为附庸之辈,如今发起怒来,又将此时必不可免的损失归因到自家身上,怕是不知道会有什么折辱。
至于羞耻……说来可笑,恰恰就是来自于这份恐惧,这不是玩弄字眼,而是说,事到临头,这位南陈皇族之遗留清晰的察觉到了自己对薛常雄发怒的恐惧……而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南朝皇族出身,事情看的比谁都通透,姿态摆的比谁都高,只是随波逐流,坦然游戏于乱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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