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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冷冷说道:“有一类读书人,心中明理,却不肯言,审时度势,装聋作哑,莫测高深,故弄玄虚。
一旦开口,皆是顺风扯旗,从不逆水行舟。深谙明哲保身之道,擅长左右逢源之术。
风狂雨骤之时,只管让他人顶风冒雨。雨过天晴之后,却急不可待的登到高处晒太阳。
民不聊生,都怪昏君奸臣误国;天下太平,万事皆是儒生功绩。
大事当前,哑口无言,鸡毛蒜皮,争鸣不已。以名压人,妄称大儒,论资排辈,为老不尊。
惊弓之鸟,隐居山林,自诩君子守时待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却嫌农家腊酒太浑!
这种读书人,还都不是个人所为。一群人对勾脸谱,互相吹捧,你推我挤,欺世盗名。
依我之见,还不如那种一眼就能看出黑白的贪官污吏。那些人只能为祸一时,这等人却能流毒百世!”
章台柳气得全身发抖,因为干渴而早已冒烟的嗓子里一阵发甜,心里大惊,这时候要是真吐出血来,可就丢人了!
知道的是自己咽炎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像王朗一样被萧风给骂吐血了呢,那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同样如坐针毡的还有徐阶,他知道萧风主力是在骂章台柳,但那一句“深谙明哲保身之道,擅长左右逢源之术”却也绝不是随口说出来的。
可对此他却无法反驳,虽然他知道自己当时是为了保存实力,等待时机,可毕竟他当徐附议当得太出名了,人尽皆知。
本来对他附议这件事儿,整个嘉靖朝都没人有资格能骂他,因为有资格骂他的,一定是跟严党对着干的。
而与严党对着干的人都已经死了,所以有资格骂他的人都已经死了。可眼前这个指着鼻子骂他的人,就是唯一一个有资格骂他的活人。
所以徐阶虽然憋气,但也无法反驳。好在章台柳狂怒之下,仍然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和使命,顽强地把话题搬回正轨。
章台柳冒着萧风狂风暴雨般的唇枪舌剑,强行扭转话题的悲壮程度,堪比黑神话里的天命猴子冒着被射成刺猬的危险,强行殴打大老鼠一样。
“萧大人不必转移话题,读书人如何,儒家如何,天下自有公论,历史自有公论!你只要回答我!
远征日本之事,是不是群臣反对,内阁不通!万岁的圣旨都要经过内阁同意,你却要强行越过内阁行事!
你这不是一人压朝堂是什么?你这不是权臣行为是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萧风冷冷的看着章台柳:“章先生,你可有家人在吗?”
章台柳一愣,不知道萧风为何要问这个话题,他只是大儒,又不是和尚,自然是有家人的。
“父母已见背,尚有兄弟二人在世,家中老妻尚上,有一对儿女,有一个孙子,两个孙女。”
萧风心想这章大儒还挺诚实,我问了他一句,他把户口本都给我报出来了。
“章先生,若是有人今日冲入你家门,杀了你兄弟,奸杀了你的妻子女儿,把你两个孙女掳回老巢,沦为军妓,你待如何?”
章台柳大怒:“萧大人!你就算不认自己是读书人,总也还是朝廷重臣,如此怨毒地咒人家人妻女,是何道理?”
萧风淡然道:“我只是问一句,你就受不了了。可在沿海之地,倭寇横行之时,这种事天天都在发生,怎么没见你如此激动?
是不是刀没落到你的脖子上,你就可以云淡风轻?闭目不见他人之苦,甚至不许问一句,这就是你的文人风骨吗?”
章台柳想了想,觉得萧风以事实为基础,问这一句,确实也算不上诅咒,可还是顺不过这口气来。
“那我是否也可以用同样的问题来问萧大人呢?若是有人冲入你的家门,奸杀了你的妻子女儿,或掳走作为军妓,你又待如何?”
萧风淡淡的说道:“不管这人是谁,不管这人有多少兵马,多大权势,我都会提刀上门,砍了他的脑袋!章先生,你呢?”
章台柳本以为自己的反问,萧风要么会恼怒,要么会迟疑,不料萧风回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压力重新回到了自己这一边。
章台柳咬咬牙:“老夫自然也是如此,虽然老夫一介书生,但还有一腔热血在。儒家又不是佛家,当然要报仇雪恨!”
萧风点点头:“你既然自称大明子民,那就是以大明为家。大民的其他子民,就是你的兄弟姐妹,妻子儿女,对不对?”
章台柳一愣,随即知道自己掉进了萧风的大坑里。可大明子民是他自己口口声声说的,总不能现在翻脸不认账吧,当下只得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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