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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情大变,万柳书院的高台辩论,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
如果说天底下哪个群体最吃辩论这一套,儒家和法家首当其冲。这里面有个道理在。
兵家对辩论这种事是不太在乎的,你就是再能说,也是一句话就怼南墙上去:纸上谈兵!
所以历代兵仙都是带兵打出来的,军事理论家,如果本身不是一个军事家,那就最多当个参谋。
墨家一开始是比较喜欢辩论的,墨子靠嘴炮和模拟战击败过鲁班,堪称是墨家辩论的高光时刻。
但由于墨家在诸子百家中被迫害得比较厉害,后来就变成侠客流儿了,性情大变,成了最烦辩论的人。
侠以武犯禁,谁管你有理没理,我觉得你没理,你就是没理。要不就拿拳头比比道理。
农家就更不喜欢辩论了,我埋头种地养猪,辩论个啥?我是跟庄稼辩论,还是跟猪辩论?
医家也不太喜欢辩论,因为辩论没毛意义,没听说哪个人靠辩论成为名医的。谁能把人治好,谁就是名医。
道家对辩论态度一般,偶尔内部切磋一下,然后发现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去你的吧。你修你的丹鼎,我修我的清修,井水不犯河水。
法家喜欢辩论,是因为他们主张法行天下,所以法应该是严谨的,只能有一个最终解释的权利。
所以法家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都很喜欢辩论。他们认为法越辩越明,就像石匠雕刻一个雕像一样,千锤万凿,最后成为完美的法典。
而且法家从诞生开始,就面临着情与法之争,权与法之争,要想维护法家的地位,就必须不断辩论,不断战斗。
而儒家喜欢辩论,则与他们的自信有关系。儒家自从汉代飘起来之后,就觉得真理掌握在了儒家手中。
既然真理在手,那儒家就认为凡事要讲道理才合适。这是读书人的基本操守,所以才会有“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说法。
而且儒家也很擅长讲理,一方面是独尊儒术之后,儒家人多势众,不管跟谁讲理都是文化群殴。
另一方面是儒家掌控了朝廷政权,官字两个口,拿着棒子跟你辩论,自然底气十足,随时准备以德服人。
所以这些因素导致儒家对讲理这件事儿,不但喜欢,而且上瘾,上瘾到了什么程度呢?那就是朝闻道,夕死足矣。
请注意,这个“朝闻道,夕死足矣”可不光是针对儒家自己的,而是针对所有人的。
比如一个人犯了死刑,被拖到刑场上准备问斩了,开刀之前监斩官也会对死囚单方面讲一番道理,希望他能先闻道再死。
而凡事都是有正反两面的,最喜欢讲理的儒家,一旦在讲理上受挫,带来的冲击和震撼也是最大的。
高台论道之后,万柳学院不少学生都陷入了emo状态。因为他们忽然发现,本来要成为他们校长的章大儒,好像讲理失败了。
而作为他们背后的后台,实际校董的当朝首辅徐阶,也没能取得胜利。作为官场和民间儒家两大巨头,他们都没能证明儒家执政的优越性。
这个问题是很严重的,众多的读书人,从束发读诗书的第一天,就觉得自己的未来是要做官的,这是唯一目标。
所以他们修德兼修身,仰观与俯察,韬略胸中存。位卑未敢忘忧国,一腔热血在山林……
为什么他们有这样的自信呢?因为他们知道,朝中当官的大佬们,都是儒家,他们会把一茬又一茬的儒家子弟,选入朝廷当官。
这就像你二舅在某事业单位当主任,你读书的第一天开始,你爹妈是不是就告诉你:好好学,你毕业时你二舅还没到退休年龄呢,你只要考上大学,就可以……
没错,儒家读书人们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带着对二舅的期待,奋发图强,努力学习那些道德文章的。
可突然有一天,一个人站在高台上举报了你二舅,说你二舅这个主任的位子来之不正,而且排挤打压同僚,人品有问题。
你慌不慌?你肯定慌啊。如果你不慌,那一定是因为你大舅在更高的位置当个局长啥的,反正你大舅你二舅都是你舅,否则你立刻就会觉得天都塌了。
所以万柳书院的学子们私下里开始辩论起了高台论道上的话题,企图通过内部的考撕破类模拟赛,击败萧风,找回自信。
可他们忘了一件事儿,自信这东西,就像窗户纸一样,一旦被捅破了,你越是强行修补,越容易把窟窿搞得更大。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种情绪从万柳书院逐渐向外蔓延,天下的百姓也开始产生小小的疑问——咋就是说,这官,就非得都让儒家来当不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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