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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昏暗,点着灯的影在他身上摇晃。
韩非这才望见公主身边那个年轻人。他的眼睛很干净,但往深处看才发现,他的瞳孔中交融着一抹暗。他望见这双与李斯如出一辙的眼睛,他并不意外。
韩非没想到他会来得这样快。韩非了然李贤来的目的:无非是为了郑国第二次入秦之事。
韩非觉得可笑,同门三人的相聚竟是在秦国。
他在以命相逼的威胁后,嬴政竟然没有把他下狱。韩非不认为嬴政会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嬴政不但没有对他做出什么实质上的处理,也好像没有遣人来暗中下毒。
下毒么?他看着嬴荷华将糕点放在他的面前,冲他笑得很甜。
“先生上次说风味不错,我也好多日不见先生与父王一块儿坐谈了,我担心先生在秦宫无聊,我也挺无聊。我有一日听了个郑人买履的故事,我觉得有趣极了。父王说是先生写的,我就来找先生听故事啦。”
她撑着下巴,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然后慢慢地把果盘推到韩非的跟前。
“这是我的束修。请先生笑纳。”
韩非抖了抖衣袍,抬起眼睛。束修?谁还管这个。孔仲尼倒是说过: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这是她在她兄长那儿学的吧。扶苏这孩子的脾性风格倒是一点儿不像嬴政。
许栀又朝李贤一望,许栀转头看着李贤,她不好自己去介绍他,便想用眼神让他自己开口,又要顺理成章地提起郑国。
她没由来地信任李贤随机应变的能力。
“对了,今日我恰好遇上李贤哥哥。他说有些重要的话和你讲。但都是我听不懂的事情,你们聊就是了。我保证在一旁不闹的。”
韩非没法对一个小女孩保持冷漠,疲惫地对许栀笑,并温声表示:“好。”
李贤忽然很佩服许栀能把神情收得如此像一个孩子。她又的确聪明,将嬴政态度轻飘飘地传递了过去。
他装成单纯的模样?他显然做不到。他也无法将自己收敛成不谙世事。
年少时的那种怡然自乐,已经离他太远了。
而韩非了然李贤来的目的。
扶苏不像嬴政,李贤却很像李斯。
韩非向来深谙对李斯这种人打交道要有着开门见山的直接。
李贤与韩非对视的时候,韩非沉静而深邃的眼底让他全身颤粟。他在这一个刹那明白,为什么他会死。这样一双洞悉险恶人心的眼睛,人性怎么会让他活下来。
李贤抢言问:“先生恢复得如何了?”
“我没什么,倒是你父亲……”韩非脱口时没想到自己竟能吐出超过七个字的流利。
“先生挂念,家父无大碍。”李贤递过斟了七分满茶的陶杯,“家父知道先生举止缘故,一切已经禀明大王。家父让我带话说,您有您的执着,他明白。不过,郑国恐怕不太明白这一点。他的生死皆在先生的一念之间,望先生为他考虑。”
韩非觉得可笑,同门三人的相聚竟是在秦国。
而韩王那个蠢货怎么会想到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这种计俩?
韩非没说话,他要的天下是有韩国的天下。而嬴政和李斯要攻灭的第一个国家,就是韩国。
李贤将袖袍中的一枚青简放在他面前。
——愿先生与国共谋。
“接下来的所有事情,先生都不用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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