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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组正式进驻公司之后,徐静作为三分的主要协调人,大部分时间驻守在三分之中。
这段时间,徐静更加忙碌了,他恨不得每天能有48小时。宋歌作为徐静的临时秘书,同样也不得清闲。每天需要帮他安排各种各样的会议,准备会议材料,整理会议纪要。
徐静眉心皱着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宋歌时常在办公室外看到他用两只手指按压着自己的眉心,从前无论是遇到什么事情,他大多是游刃有余的样子,即使是连轴转,他也不会在明面上露出丝毫疲态。
大约是调查组进驻的第三个月,徐静在办公室内接到一个电话之后,大为失态地摔了杯子。
陆路从办公室内走出来,示意宋歌进去打扫一下。
宋歌进去之后,发现里面站了几个徐静平时器重的高管,大家都神色凝重的样子。
徐静并没有避讳宋歌在场,他沉下声对众人说:“这烂摊子这次是彻底兜不住了,调查组那边拿到了很多总部和一分下游经销商的合同。王浩居然傻到在这个时候派人销毁合同,伪造合同,现在我们罪加一等,说是我们不配合调查,且故意拖延。”
“这个局就是为他而设的,打从举报开始,就应该知道他们手上是拿着东西的。王浩这么些年干的那些乱七八糟事可不少。平日里,一有事就把下属退出来背锅,这回大家逮着劲,可不使劲踩吗?”陆路瞥了一眼正蹲在地上拿手拾陶瓷碎片的宋歌,继续说下去:“温董那边有什么说法吗?”
徐静显然也是注意到了,插了句嘴:“把东西放哪儿就行了,你不用收拾了,你先出去吧。”
宋歌听了他的话,便自觉退出了房间。
“他,这个局他有没有份都不一定。”
当天晚上,徐静加完班,正开车送宋歌回家时,收到了老王董在公司里和王浩大吵一架之后脑溢血,紧急送医的消息。
徐静听着电话那头的话,将方向盘一转,把车停在了路边,连大灯都顾不上熄了。
徐静在一串电话的间隙,让宋歌赶紧订两张去J市的机票。宋歌订到了四个小时之后起飞的凌晨五点钟的机票。她举着手机屏幕上订票成功的信息,对着徐静晃了晃,示意他已经定好票了。
徐静左手举着电话,神情自若地跟电话那头交谈着的同时,他伸出右手握住了宋歌的手。
尽管他极力保持着脸部的镇定,不想让人看出分毫的慌张,但他的手还是泄露了他。他的手轻轻地颤着,手心里还浮着一层冷汗。
宋歌两只手抓住他的手,又握紧了些,试图给他以力量和安慰。
徐静在打完最后一个电话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慌乱间,连大灯都光机关。他关了大灯之后,顺势趴在了方向盘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脆弱。
过了半响,宋歌才听到他的声音缓缓地从方向盘那边传出,“宋歌,我可能要没有爸爸了。”
这是宋歌第一次听他这样称呼老王董,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对父亲的复杂情感,爱无可爱,敬不能敬,一边鄙夷着自己小时候对父亲的向往,却又在这种时刻无法抛弃着血脉亲情。
宋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空出一只手抚着徐静的背部。
徐静还是把头埋在方向盘里,淡淡地叙述着,一些他从来没有对其他人说过的话,甚至连长期咨询的心理医生都没有听过这些话。
“在那个女人突然闯入我家之前,我还一直以为我家是再普通再幸福不过的家庭,虽然我的爸爸经常出差,但他每次出差回来都会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还会给我带很多的礼物。小时候我喜欢搭模型,他每次出差回来都会带各种各样的模型,他会直接把公文包放下,就坐在地上和我一起搭模型。我妈妈烧完所有的饭,叫了几遍,我们两也都顾不上吃。那之后,我没有教过他爸爸,甚至绝食抗议,想要把姓改成我妈妈的姓,试图脱离和他的一切关系。他赶过来,在我床前放了一碗粥,说:‘吃了,我就带你去派出所’。到他发现我想偷偷去国外读书,他拿了录取通知书,打了我一顿之后,居然又笑着打电话跟老家的亲戚朋友闲谈炫耀,天知道他多久没跟那些人打过电话,聊过天了。后来我找工作,我知道他透过关系,跟很多人打好了招呼,但我偏偏不去,自以为选了一家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公司。”
徐静在方向盘上,转过头,宋歌看到他眉角的青劲凸显,满眼通红,泪都已经盛满眼眶了却始终眉心用力,试图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
“我是不是很可笑?他是一个很差劲很差劲的丈夫,他让我的妈妈郁郁寡欢,他害得我妈妈自杀,我应该恨他的,但同时,他却又是我的爸爸,给了我很多的爱,这是我无法否认的。我到现在才发现,我其实割舍不掉这份情感。削骨还父,削肉还母,我的骨和肉是分开的,它们撕扯着我。”
宋歌用两只手捧着他的脸,擦去他眼中就要滚下来的泪,然后侧过身子,用双手环着他的腰,头斜靠在他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徐静挪过上半身,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双手用力地搂过她的腰。
等到徐静和宋歌赶到医院的时候,王董已经被推出了手术室,送到了加护病房里。
徐静没有理会站在病房外的众人,径直走到了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坐下。
他转过头对坐在他旁边的宋歌说了一句:“你一夜没睡了,要不你先回宾馆休息一下?”
宋歌见四处无人,便把手盖在他握得紧紧地放在膝盖的手上,“我想陪陪你。”
徐静将她的手,拢在自己的两手之间,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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