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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又闹掰了（第1页）

小区底商饭馆不少，多是东北菜湖南菜，火锅就只有一家老北京铜锅涮，那辣椒油真是给食客面子，完全不辣，一点不辣，要不考虑油腻，就顾璇也能干掉半碗。不过梁时雨是真饿了，眼睛发着贼光盯着锅里的肉，顾璇想用筷子搅一搅都有点不敢，生怕她咬自己一口。“别着急，你先吃个烧饼。”俩人吃了七盘肉，烧饼倒是没动几个，但梁时雨不想浪费粮食，临走拿打包袋装了，带回宿舍当夜宵。白嫩嫩的公主款迈巴赫车里气味混乱，继鸡蛋灌饼之后又多了芝麻烧饼的油润香气，姜花再怎么香喷喷的也失去了存在感。吃饱了干点什么呢？顾璇脑子不转，腿也不转，站在原地发呆。“走吧，您走走消消食，免得脑供血不足又发脾气。”“我走走消食之后再发脾气就不能怪到身体原因了，就是我的个性问题了，是吧？”顾璇瞄她一眼。“是，你对我最差了。”顾璇仍然不动地方。“不不不，你对我最好，你最好。”梁时雨拉着他的手臂，连劝带哄，半搂半抱的推着，他才勉强迈动尊步。俩人去物业，说出房号，问能不能打开让他们看看。物业小姑娘在系统里查了一下。“请问谁是梁时雨？”顾璇举手：“我是。”“啊，那您出示一下身份证。”顾璇笑起来，退后半步，扯了梁时雨上前。“她是。”梁时雨也不太清楚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来物业的，更不明白怎么就稀里糊涂跟着人进了单元门，上电梯，开了房门的。一套三居室出现在她面前。她退后一步，出门看门牌号。“801没错啊，怎么……怎么是这样的？”这是套低密洋房，整体采用轻法式自然风格装修，地上铺了亚麻白的大板砖，衬得房内明亮，墙上奶油底色的壁布蜿蜒着简单而温馨的银线花鸟缠枝莲。沙发、床、整体衣柜、家电无一不全，中央空调和水净化系统全部就位，卫生间好大一个浴缸。就算梁时雨再怎么没经验也能看出来这不是开发商赠送精装的配置。物业小姑娘点点头：“对对对是装修过的，这是精装样板，全都是市面上最顶尖的品牌，在销售阶段做了几天样板房，没人住过的。本来说留给我们集团的一个领导，但是领导始终没让人没办手续，也就一直是空置房的状态。”“是人民医院买的？”梁时雨问。最近系统里房屋状态有调整，变成了已售，但物业端看不到销售过程，只能看见业主的名字。“正好你省事了，装修也是个挺累人的活儿。”顾璇到处转转，眼睛亮亮的：“就是这顶层，有可能会漏水……”“新房交付才一年，应该没事。”物业小姑娘很有自信：“上面还有个闷顶夹层，漏水也漏不到您家。”“闷顶层有防水吗？”顾璇歪歪头。“啊这……”物业小姑娘舌头打结：“可、可能……有吧？”顾璇眉毛扬扬，笑容中略有些遗憾。物业小姑娘如芒在背：“我回去查查，之后给您回复。”“不用了。您先去忙，我们看好了，会记得把门带上。”顾璇送走了物业小姑娘，关上门，到沙发上摸一把，确认没什么灰尘，松了领口一个扣子，舒舒服服坐下来，两手搭在沙发背上。“覃教授给我打电话，说你又犯倔脾气，给套房都不要。我其实觉得没什么，就你那点家当，住宿舍都显得空旷。但后来想想，假如我哪天无家可归了，总不能跟老陈全家挤在一起，这地方收留我，也还可以。”顾璇脱下手腕头绳，缕缕长发，在头顶挽成一个丸子结。梁时雨兴趣缺缺，随口道：“那给你住吧，房本改你名字。”顾璇嗔怪地瞟她一眼。“我又不是你老公，我凭什么？”茶几旁边有个河马坐墩，梁时雨骑上去，仍然魂游天外。顾璇瞬间觉得被无视了。“我新加坡户口，给我我也要不了。”“那是新加坡国籍，不是新加坡户口，你当新加坡是三亚一个岛啊？”“还真别说，新加坡真的就那么一点点，还没通州大。从东海岸到西海岸，溜溜达达散步，一个下午就能逛遍。”窗外忽然有鸟飞过来，像是灰喜鹊，落在露台栏杆上叽叽喳喳一阵，结伴飞走，留下半片羽毛打着转。梁时雨看了一阵，突然坐直了，盯着顾璇，眼神仍然无法聚焦，空得瘆人。“你怎么是新加坡人？”顾璇被她瞪得吓了一跳。“我怎么不能是……有哪里不对吗？”“不不不……不是这个。”梁时雨其实知道他的国籍，想说的也不是这个，就是刚才走神顺嘴胡说了一下。前两天听赵宝路念叨，新加坡的光熙分院扩招了，正在从国内招聘医生，待遇很好，她想去，但是没门路，拜托梁时雨问问顾璇。“她走了，齐主任怎么办？”“俩人结婚也就半年，还没孩子，现在正是拼事业的时候。”梁时雨指头点点顾璇：“你们男人呐……新娘新娘就是新的娘是吗？”“哎，别指我！”顾璇不乐意了：“我有保姆，我娶媳妇不用她做家务。”“那你能支持你妻子出国奋斗吗？”“不能！”顾璇毫无犹豫：“北京城跨区就算异地恋，每天不能见到面，我谈恋爱干什么？”梁时雨还想再争取一下。“那你的同事想努力奋斗，你愿不愿意帮她呢？”就顾璇本人来讲，他当然是愿意的，但不可能不考虑实际问题。“新加坡虽然不远，航班飞北京也得六个多小时，再加上去机场和等待登机的时间，一天过去了。虽然那边是五天半工作制，但是来回奔波，多的时间全都搭在路上了。确实是工资高一些，但如果她要经常回国，多出的那部分工资也就等于捐给了航空公司。更何况，没有食堂和宿舍，生活成本很高。而且两夫妻异地分居终究不是常事……你让宝路再考虑考虑吧。她毕竟不像你，说走就走。”说到这里，顾璇招了招手。“你想不想去呢？”以梁时雨的资历，去到那边就是急诊的一把手。假如她想做回外科，也能混个二把手当当。“如你所讲，新加坡国土面积有限，人流量恐怕还不如北京的区医院，医生去那里手艺都废了。我本来也不是很支持宝路过去，她正是锻炼的时候。你瞧瞧光熙急诊那些人，小小的一个伤口，缝合都缝不利落，一结账八九千，问就是用了美容线。虽然是私立医院，但医术不重要吗？”顾璇没想过这个问题，直接问她有何高见。公立医院的医护人员艺术精湛，是病患太多练出来的。尤其是北京的三甲，全国的病患扎堆，一个医生一天接门诊四五十个号，另外还有加号，还有关系塞进来的，半分钟都不敢浪费，否则就甭想吃饭了。到了光熙，好家伙，安安静静是常态，看一个病人看俩小时，一个小时五十分钟在陪人聊天。而且，急诊还真有某天夜班平安无事，一个上门的都没有的。梁时雨跟从前的同事聚会，人家一方面感慨她日子清闲，另一方面担忧她自废武功。曾有澳洲的私人医院招揽她，上一休二，干满一年就配车分房，问问有多少患者，对方回答：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再多一个就算加班，加一个班合人民币八九千。梁时雨一摊手。“西医是一门经验医学，没技术锻炼，就出不来好医生，你说我是天才，我也在手术室扎扎实实站了十年，现在天天闲着没事干，还得找过去的关系练练手。”顾璇一向不爱研究这些，做一个调度中心的副主任就已经消耗了他全部的能量。但既然知道了，也就想想。“梁博士有何高见？”梁时雨有个解决方案。门诊急诊按公立医院价格，吸引病患前来。一部分人不肯去光熙，是因为太贵。一部分人选择去光熙，是为了要好的服务和保障。医生护士精进手艺，对VIP客户也有好处。这是双赢。顾璇摇头：“门诊急诊人流量加大，医护压力增大，待遇势必要上涨，但收费更低了，这是亏损。股东方面恐怕不会同意。”“那我就不知道了。”梁时雨没什么经商头脑，也不愿意多琢磨，只是抛出问题，谁叫你是我领导呢？解决方案你去想。等一下。顾璇想起她方才说的，顺着这个问题想一想，从前肯定有很多国外的医疗机构向她投来橄榄枝，怎么没考虑过？梁时雨简直无语。“首先，我还是喜欢东西好吃人也熟悉的我的祖国。其次，你知道火箭班，我上学没花过一分钱，还有生活费和专人照看。”梁时雨可以出国旅游，但绝不可以出国工作，人家不许，她自己也不想。且不说报效国家，就从私心里讲，国外的那些医疗机构她一个也不敢相信，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要把她诓去做小白鼠的？“哦……”顾璇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失望，改口道：“宝路的事，你让她跟齐主任好好商量一下，他们俩没问题了，可以来找我，我肯定尽力。你提出的另外一个问题，我想应该我找覃教授聊聊，改天约她，最好你也一起。”不过，如果赵宝路走了，梁时雨就少了个上班搭子。“那我无聊的时候就只好去找你了。”“这么勉强？”顾璇不乐意听，随便挥挥手：“这套房你赶紧决定，我晚上还有事呢。”其实顾璇晚上没安排，他怕梁时雨不该聪明的时候动聪明脑筋，以快打快，让他赶紧认了赶紧回去。但偏偏，梁时雨就是别不过心里的那道坎。在震区支援也有偶尔的空闲，她和师姐兴高采烈地商量回北京分房。她说要门对门，师姐做饭好吃，她能蹭饭。师姐则说最好是楼上楼下，万一将来孩子闹腾，梁时雨也能多担待些。“你孩子满地乱蹦吵我睡觉，我可不惯着，我上楼打他屁股。”“你敢打？！”师姐摸摸尚未显怀的肚皮，笑起来：“不过我的孩子肯定不可能太老实就是了，还是给你蹭饭，将来让他喊你小姨。”哎……现在想这些徒增伤感，可是人就是这么跟自己过不去，不能不想。“我就是不甘心。”梁时雨忽然按住额头，眼泪滚滚而下。无论你怎么不甘心，人也回不来了。顾璇闭了闭眼，霍然起身。“青山公墓是吧？走，咱们去看看师姐。”有了这个行动的念头，顾璇前所有为的血脉沸腾，起身拉着梁时雨的手，死命拽着她出门。梁时雨如在梦中，回神只听“叮铃”一声，房门电子锁落定，想回头也来不及了。出门一边是电梯一边是楼梯，梁时雨几乎是跳起来挣扎，顾璇左手没力气按不动，加了右手控制住。“你一向勇敢的，这么点事放在心里过不去，还有脸教训我么？”梁时雨不管那些，也不跟他废话，攥起拳头，一拳打在他肘弯麻筋上！顾璇吃痛松手，下意识再去抓，已经抓不住了。梁时雨顺着楼梯就跑！顾璇赶紧按了电梯，心里是有谱的，电梯总归比两条腿跑得快。然而，他搭电梯到一楼，站在单元门大堂原地运气了十分钟，仍然不见人。他不得不重新打开电梯，这才注意到有负一楼！这一瞬间，他心里的焦躁达到顶峰，此生从未与任何人产生过任何肢体冲突的他，甚至想要拿一根尼龙绳把梁时雨捆成粽子！想归想，行动归行动。顾璇在小区里里外外转了一个小时，到处找不见人，不得不认命，拿起手机，拨打被挂断了无数次的电话。这次有所不同。“你呼叫的用户已关机。”你不去，好，我去！顾璇努力捏住麻木的左手，自己按摩了好久，让血脉通顺，驱车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