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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婚姻危机（第1页）

梁时雨这场轰轰烈烈的大姨妈来了足足十天，她都要油尽灯枯了，总算送走了这位难缠的亲戚。傍晚顾璇拉着她出去逛逛，脚踩在路面的那一刻，梁时雨几乎腿软。从前真不知道体力流逝可以这么快，只是躺了不到半个月，走两步就有点晕了。但很诡异的，她胖了，足足长了十斤体重。“都是水分，等你好一点，出去跑跑发发汗就没了。”顾璇拉着她慢慢走，呼吸着清润的海风，温度宜人，入目是林立的高楼，忙碌的海湾港口，游客下船，两三相携，去往下一个目的地。梁时雨虽然身子发虚，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如果可以，这样的日子永远不要结束才好。顾璇这段时间都没有去上班，问就是在家陪你。但是梁时雨偷听过他的电话，麻烦很大。前段时间他在高层大会上剑指罗奥，股东之中有人拿来做文章，和段景兰闹得挺凶的。段景兰打电话骂顾璇，威胁停了他的一切职务。顾璇顺坡下驴，索性宅在家里不出门了。用他的话说，他本来就没什么事业心，在家里陪陪老婆、种种花，就是人生最大的愿望了。梁时雨的论文写完了两篇，截取了片段发给一些权威机构，有很多询问，欧阳也来问过，她还没松口。费娅的请托，也有了一个结果。顾璇派去的人查到欧阳曾有过两次婚姻，一次是八年前，第二次是五年前，但是没有孩子。欧阳的母亲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因为他的婚姻问题，母子俩常年不和，欧阳已经很多年不回家了。顾璇跟费娅说了实情，这不算最坏的结果，反倒说不定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费娅这个缩头乌龟又不出声了。付氏的案子有了初步结论，付成华被放了出来，陪他的爷爷回乡下养病。他的父亲承担了所有的罪名，集团解散，大部分资产拍卖，填补亏空，只保留一部分固定资产作为给付成华母子三人的赡养费。付成华给顾璇打过一次电话，接通后只是道歉，多余的一句都没有说。顾璇反倒心里不忍，连着失眠了好几个晚上。好不容易这一茬过去，又有麻烦上门。李佳佳来了新加坡！梁时雨听到这个消息当场炸毛。“有她没我，你敢去见她，咱俩现在立刻分手！”顾璇说你有病吧？她都结婚了，有了孩子了，我还琢磨什么呀？“我不管！”梁时雨抢过顾璇的手机：“你敢出门去见她，我就……”顾璇直愣愣看着她：“你怎样？”梁时雨一时气结。我能把你怎么样？她又是生气，又是委屈，摔门进卧室，趴在床上嚎啕大哭。顾璇抓着头发在客厅里转圈圈，没法子似的叫司机去接人。司机把人安置在酒店，回来报告打探到的消息，原来李佳佳跟陈佐锋吵了一架，李佳佳独自回了娘家。紧接着陈佐锋抱着孩子玩失踪，李佳佳没办法了，才来新加坡找顾璇，她以为陈佐锋来新加坡了。梁时雨完全听不进解释，只要你见她就是不行。顾璇让了一步。“我不见她，那你去。”“我犯得着吗？”梁时雨大声嚷嚷：“我认识她是谁啊？她离婚是她自己的事，找她自己的男人孩子，凭她的本事，跟我没关系！”“你这人……有没有点同情心？”“我同情她，谁同情我？”梁时雨一步不让：“我把话放在这儿，你再心软牵肠挂肚的，我就不要你了，你爱跟谁走跟谁走！”梁时雨说着，真的打开行李箱收拾东西，现在就回北京，眼不见心不烦。顾璇傻眼，后悔不该惹她，赶紧抱住人哄，发誓绝对没有一丝半点旁的意思。梁时雨气上头来，不吃这套，推开他，直接给陈佐锋打电话。“陈总，你老婆来找我老公了！”顾璇眉头拧紧，那一瞬间真想抢了她的手机。电话那头传来陈佐锋疲惫的声音，干笑了几下。“我知道了，我也在新加坡呢，不是给你过生日嘛，我抱着孩子来凑个热闹。”这下换梁时雨傻眼了。她放下手机，讪讪看向顾璇。顾璇白她一眼，不想搭理她。闹了这场不愉快，二人晚上出来遛弯，气氛格外安静。梁时雨小心翼翼，不敢多说话。顾璇则惴惴不安，真不知道老陈夫妻要闹成怎样才肯罢休。美丽的海港回归宁静，二人拥着栏杆远远眺望，各怀心思。顾璇偏头看看梁时雨，发觉她分外憔悴，养了这么多天养出点好气色荡然无存，不由得心里愧疚，想自己是有错的，多年前的问题不解决，留到现在，徒增烦恼。想着想着，他似乎能感觉到梁时雨心里的委屈，一个这样骄傲的人，看上我，事事处处后退，轻易妥协让步，麻烦无穷无尽，真是不值。他抬起手臂环住梁时雨的肩膀，偏头蹭了蹭梁时雨的发顶。“别生气了，我错了。”梁时雨忽然一阵心软，又是你认错，又是你道歉，人家两口子闹离婚，你错在哪儿呢？“反正人来了，他们见面自己谈去，一次把话说明白也好。”顾璇闷闷点头，还是一团乱麻。七年前，顾圻跳海，救上来以后人就没有醒过，紧急送回北京在ICU住着。段景兰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顾璇身上，不顾他也是死里逃生，质问他是不是惹了哥哥不高兴，是不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给哥哥找了麻烦，质问他为什么死的不是他。顾璇那时候知道自己手腕肌腱被切断，再没有可能做一个外科医生，已经不想活了，又知道哥哥濒临脑死亡，更是没有了求生的意志，任凭段景兰怎么揉搓，他一句话也不说。要不是杨舟死命拦着，他估计真的就被段景兰折磨死了。杨舟当年还只是一个医生，还没有拥有安定医院，也没有光熙的股份。但他在所有人都怀疑顾璇的时候站了出来，坚定地拿出一份伤情报告，告诉所有人，顾璇手腕的伤是外力切割伤，根本不是他自残能做到的，唯一有可能的凶手就是顾圻！段景兰傻眼，翕动着嘴唇，只说“不可能”，说不出任何旁的话来。连亲生母亲都认为顾圻不可能伤害顾璇，旁人更不能理解。那时就连杨氏都质疑杨舟，私下劝他不要帮顾璇。接着，赵惠宜拿出了顾圻留在她那里的资产转让文件，他名下所有股份、不动产、收藏品，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了顾璇。而且还有个刁钻的条款，如果顾璇死亡，这些资产全部捐赠社会。杨舟被叫回广东，再回来，带着一份股份转让书，从此在光熙有了一席之位。股东内部达成了一致，保顾璇。段景兰看杨舟如肉中钉眼中刺，反倒不折磨顾璇了，卯着劲针对杨舟。可是杨舟曾经有火箭班的背景，又有杨氏和股东维护，段景兰也扳不动他。可以说，杨舟是继顾圻之后，顾璇的第二个保护伞。顾璇浑浑噩噩度日，在病房里不知今夕何夕，某天忽然被通知可以去上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调度中心，戴上耳麦拿起电话，成为了一名急救中心调度员。调度员除了接打电话，还要写总结报告。但当时很多人不愿意写，就都推给顾璇，让他统一写了交上去。顾璇问他们事情经过，他们也懒得说，让顾璇自己听录音，可当年的录音设备不太好，顾璇脑子又慢，听了半天也听不明白，写的报告语焉不详，每每被桑主任骂。陈佐锋就是那个时候来的。桑主任说，你写报告写得不好，让他帮帮你。陈佐锋就管顾璇叫“师父”，给他买水买饭。但是顾璇不是很敢跟他说话，看他一身行伍作风，有点害怕，于是，有活儿还是自己做，只在陈佐锋接电话的时候，默默搬一把椅子在他身后听着。梁时雨心里不是滋味，又疑惑。“等一哈，陈主任怎么会是你的徒弟？”顾璇摸摸梁时雨的发顶：“你以为老陈多大？”“四十……二？”梁时雨看顾璇眉头要拧起来，改了口：“三十八？”顾璇笑起来，叹了一声。“他比我还小一岁。”“啥子？”梁时雨许久没见陈主任了，但一闭上眼睛，那个大腹便便笑弥勒的样貌仍在眼前，怎么都难以相信他才刚刚三十岁！看来，跟在顾璇身边的日子着实不好过啊。“你自己尚且业务不精，桑主任怎么会把实习生给你带？”顾璇摇头，或许是没人愿意带新人吧。有一天，顾璇接了一个急救电话，是一个人食物过敏。他紧急调了救护车过去，趁此间隙，在电话里教家属把人放平侧躺，掰开嘴压舌催吐。然而情况越来越坏，病患出现呼吸暂停。顾璇在电话那头教家属胸外按压急救，一声一声喊着按压节奏，给家属打气。可是，救护车迟来一步。急救医生回电话一声叹息：“喉头水肿窒息，就是几分钟的事。要早知道，让家属穿刺肿泡，或许还能救。现在心跳已经停了，抢不回来了。”顾璇放下电话，打开文档，默默记下全过程。其后的事情，他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人喊他，但是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等到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扑倒在地。陈佐锋居高临下压着他，双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没搞错吧？一个病患抢不过来你就要自杀？你有几条命？”“什么？我没有。”顾璇还想解释，陈佐锋抬手，“啪”地给了他一个嘴巴。“你清醒一点儿，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顾璇捂着脸颊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在行政办公楼的天台上！那时候他才真的意识到自己的精神状况有问题。陈佐锋陪着他去找杨舟，诊断结果是：重度抑郁，有自杀倾向。这件事情，顾璇本来是很感谢陈佐锋的。但是陈佐锋打了他一巴掌，这事被杨舟发现了，他没有隐瞒，还很不满地向桑主任施压，要他把陈佐锋开除。顾璇第一次支棱起来，用自己的身份换了陈佐锋一个平安。陈佐锋也知道自己行为激进惹眼，从此装孙子装老实，一装就装到现在。“后来我情况好一点，交了女朋友，以为生活渐渐走向正轨。可是段景兰总不肯放过我，三天两头把我叫去折腾。我心情不好，当然想跟女朋友倾诉。”李佳佳是个普通工人家庭出身的女孩，见识过的豪门斗争仅限于港片电视剧，她起初也是很同情很关心顾璇的，然而随着顾璇和她交往的深入，了解到的难题就越来越多。她开始逃避，开始不接电话。顾璇当时没人可倾诉，只能跟老陈说。陈佐锋一时气愤，不能同甘共苦算什么情侣？这种无情无义的女人，我帮你训训她。现在想想，真的是大错特错。李佳佳不是无情无义，是能力有限，承担不了这么沉重的恩怨。而顾璇选择了逃避，让一个外人调停情侣间的问题，更是埋下隐患。那天晚上，陈佐锋约李佳佳出去吃饭。第二天，顾璇接到了李佳佳的电话。“我跟你哥们睡了，咱俩吹了吧。”酒店公寓十层的会议室里，陈佐锋坐在大会议桌一端，李佳佳敲门而入，坐在门口位子上。“咱们夫妻俩的问题，在家里不解决，跑来新加坡麻烦顾璇，你也不嫌丢人。”陈佐锋摸出一支烟。“说来都是我的错，是我当年没管住自己，抢了兄弟的女人。你忘不了他，我可以理解。”李佳佳气得咬牙。“谁忘不了谁啊？是谁不管半夜三更还是什么时候，一个电话就被人叫走了？是谁做梦还念叨顾璇顾璇？自从他来了新加坡，你就跟丢了魂儿似的。我总算看出来了，其实你心里的人是他，哪有我们娘俩儿的位子？你自己心里有鬼，动辄怀疑我，那索性咱俩离了，别好像咱们三人行似的。”“你就是现在立刻马上恢复单身，人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还以为他在原地等你呢？”会议室有一面墙并不是实墙，而是悬挂隔板，另一头，顾璇抱着小宝，侧耳倾听着，脸色一阵比一阵难看。梁时雨烦躁地走来走去，越听越闹心。她肯定不愿意顾璇出面，但如果顾璇不能亲手料理此事，这将永远是一个疙瘩。对面的两夫妻都挂念着他，李佳佳可以理解，旧情未了，心有愧疚。陈佐锋也可以理解，吊桥效应，命运共担。但问题在于，他俩之间到底有没有真感情。“假如当年他俩是在酒精的催动下一时不慎发生了什么，为了承担责任，证明给你看他俩不是胡搞，所以才结婚。那基本可以不用调停了，问题没法子解决。”小宝睡着了，脑壳枕在顾璇臂弯里，打着小呼噜。顾璇叠着腿坐在椅子上，肩膀靠着隔板，长发垂下来，略显凌乱地遮住小半边脸，怀抱着小孩子，默默垂泪，偶尔低头贴贴小宝的额头，说不出的憔悴温柔。“父母如果真的没感情，孩子在这种家庭长大也是难过。”梁时雨走过来，摸摸小宝的手，脱了外衣给他盖上。总觉得这里有问题，但一时想不出是什么问题。但幸好还有另外一个人算是个知情者，便发信息给邘剑。就在此时，她听见隔壁有开门的声音。梁时雨单手撑着隔板，另一手越过顾璇的肩膀，按住座椅靠背，膝盖压在座椅边角，把顾璇圈在小小空间里，低头亲吻他的鼻梁，继续向下，碰碰唇角，黏黏糊糊低声哄他：“别伤心了，不是你的错。”顾璇心里的委屈瞬间加剧，吻向眼前唯一的寄托。门被无声推开，又被无声关闭。梁时雨亲吻着睁开了眼，看向门缝后的那道影子，眼神泛着寒光。